34.第三十三章:承接贾谧的怒气

    卫?自然不怕贾谧的怒意,他下巴微微抬高,等待着接下来的暴风雨。

    “你这是哪般话?叔宝的分析又有哪里的错处?怕是你妹子做了错事,本就是事实,你辩驳不得,故而恼羞成怒?”司马?唯恐贾谧不够生气的刺激道。

    “呵……呵……真是有趣,本就是事实?呵……这卫?到底是何人,不过轻飘几句,也当真是金科玉律?你这东宫之主还当做宝了?”贾谧的怒气越来越大,他今日要让卫?绝对的难看,为小妹报仇。

    “孤的太子冼马,天下众人皆知的名士,不是宝,又是哪般?”司马?显然不肯退让。

    “呵……不过是数年前倾颓之家,一朝之间,树倒猢狲散,之后卫家虽有府邸,哪里还有门庭?门可罗雀的卫家数年不见人住。而这卫家的后人尽数躲在了王家,卫?……呵呵……你可还有卫家门庭?”贾谧的话字字诛心。

    卫?本是清明的眼神,不过须臾,已然如墨,黑的?人。

    “还有那一夜迁徙八次,转送子嗣的裴楷,不也是狼狈逃窜?那一年,太原王家三女婿,同年而去,我本以为王家该是懂得自己的分寸,却不想,你这寄人篱下的竖子还敢呲牙?”贾谧的语气是如此的锋利。

    卫?不语,仅仅是跟贾谧对视,看着他狂妄,等待着他疯狂之后,自取灭亡。

    永平元年,那一年,司马玮矫诏,杀了卫?和司马亮,也灭门了卫家子孙九人。

    之后,司马玮又被贾南风以拨乱反正的名义,治罪矫诏,处以极刑。

    那一年,外祖王浑收留了他和二哥卫?,还收留了表哥裴瓒、裴礼、裴宪等人。

    可也是那一年,他的大姨夫何峤,二姨夫裴楷尽数被斩杀。

    权力倾轧之年,王浑三女婿同年死去,这都是贾家的手笔,用以震慑其他不安分的世家。

    至此后,陈郡谢家、琅琊王家、太原王家尽数安分。

    而司马懿第三子,赵王司马伦也投靠在贾南风的阵营,身先士卒。

    也是那一年开始,卫家倒了,被人奚落,他犹如丧家之犬。

    卫?藏在袖口之下的手,紧紧攥起,等待着贾谧更多的诛心之语。

    “裴家和卫家当真是好的很,如此多年还不知安分?可知今日这委实幼稚的手段,会如何?不过是当了太子冼马罢了,你卫?还敢逆天了去不成?”贾谧的话让石崇心下一震,看来贾家要跟卫家,跟东宫彻底撕破脸了。

    王衍连忙拉着王景风后退,想要躲开是非圈,他感觉大晋要变天了。

    “长渊,叔宝不过是说了一下木盒之事,这上升如此高度,怕是言过其实了。”司马颖赶紧缓和着气氛,本想着做和事佬,却被司马?抓住了手腕。

    “十六叔何必这般?不过是贾后的外甥罢了,本姓韩,奈何是个过继儿,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如此奚落孤的臣子,谁给你的胆子和脸面?”司马?怒气横生。

    “大晋立国至今,还未曾见东宫主人被如此的奚落,秘书监大人,你可以说叔宝的不是,但不可如此轻慢东宫主人。”卫?挺直胸膛,整个人犹如一团火。

    “轻慢?卫叔宝,若不是你蓄意挑唆,今日本是饮酒,又如何会这般针锋相对?你这做了坏事还要做好人的模样,莫不是做了表子还立牌坊?当真可笑!”贾谧丝毫不给卫?退路。

    “你这般说是何意!”裴宪恼了,他裴家怎能如此被人轻慢?

    “不过是丧家之犬,你裴家也敢发声?别忘了,你二哥如何去的!乱臣贼子也配提轻慢?”贾谧意有所指的说道。

    裴宪的二哥是裴瓒!

    裴瓒迎娶的是杨骏的女儿,当年杨骏叛乱,杨骏诛,裴瓒为乱兵所杀。

    怒气让裴家兄弟攥起了拳,而卫?则是一手一个抓住两位表兄,暗暗摇了摇头。

    “哦?但不知,在下是否配提?”王济慢慢站了起来。

    众人将视线投去,这是先帝司马炎的驸马。

    王济是司徒王浑次子,官至骁骑将军、侍中。王济才华横溢,风姿英爽,气盖一时,娶常山公主。

    王济爱好弓马,勇力超人,又善《易经》、《老子》、《庄子》等。文词俊茂,名于当世,与姐夫和峤、卫恒及裴楷齐名。

    “骠骑将军。”贾谧气息收敛了一些,这王济到底是驸马爷,是次长公主的夫婿。

    他贾谧可以指责所有人,但唯独王济必须要给一些脸面。

    追根究底,也不过是王济与王衍和王戎兄弟交好,他还指望迎娶王衍长女,定然不能得罪了岳父的好友。

    再言,这王济也是先齐王司马攸的妹夫,这王济和司马攸的旧部更是情谊颇深。

    “长渊今日莫不是醉了,竟然如此的奚落在下的外甥们?”王济显然怒气深了几分。

    “骠骑将军,长渊……”贾谧不敢太多造次,只能收敛起脾气。

    “你若是醉了,就好好坐下,吃些茶水,观看歌舞就是。莫要如此将事态扩大,另……”王济看向自己最杰出的外甥,“叔宝,你今日里话太多,你母亲多次让你谨言慎行,舅舅今日容你一次,下一次莫要多言才是。”

    “是,舅舅。”卫?长袖作揖,低下头去。

    “罢了,今日里,不过是两个孩子吃了些酒,醉意上头恼了几句,左右无事罢了,大家坐回位置吧。金谷园主人,上些餐饮吧。”王济重新坐下,而一时人们也尴尬的坐下,安静下来。

    石崇已然知道今日的事情必当传入椒房,看来他的运道渐衰。

    司马?狠狠瞪着贾谧,并不打算就此放过。

    司马颖和司马伦耳语几句,看着贾谧的眼神也变了。

    乐霖望着乐广,想要赶到父亲的那边坐下,今日里的事情,她没参与,却被卷入。

    虽然贾谧口口声声说卫?是挑事的始作俑者,可她又如何不知自己才是事件源头?

    说起来,这件事就是贾谊设计让她难堪的小事件,只不过卫?出头,上升为门阀之间的倾轧。

    她胆小,命薄,实则无法在这惊涛骇浪中存活。

    才站起身,准备往前走去,却被卫?一句话压住了去路,“坐下,陪我。”

    他端起酒觞,闷闷的一口饮下。

    她望着他的侧脸,那如刀镌刻的面容戴上了寒意,眼神直视前方,桃花眼中皆是萧索。

    仿佛这一刻,他的内心冰霜肆虐,将他冻个通透。

    他骨节分明的手,攥着酒觞的力道有些大,青筋都看得清晰。

    许是注意到她的呆愣,他的声音,更是严厉了几分,“坐下。”

    她打了个激灵,这个腹黑的家伙,她连忙坐下。

    说实话,今日金谷园的排位很是尴尬,这卫?坐在最远处,最下方的位置。

    这个位置彰显了卫家当下的地位,是那般的卑微。

    也怪不得王衍的长女,那王景风即便是满眼的情愫却也不敢承认。

    也难怪这贾谊无论如何苦恋,这贾家终是不肯将唯一的女郎下嫁。

    卫家,倒了,倾颓在数年前那场灭门之中。

    骄傲如此的卫?,当世名士,却被世人给了名誉,被世家看做玩物。

    他的后台只有太原王家,可是那般奚落,王济身为卫?的舅舅都没有挺身而出。

    唯有贾谧数落裴家和王家的时候,才站起了身。

    裴家在王济心中怕是更重于卫家吧?

    这便是世家,倾颓的家族,已经得不到其他世家尊敬,只剩下践踏和讥讽。

    她竟然能够理解他的心,只是不知,叔宝可否筹谋重振卫家?

    “你可有绢帕?”他的声音才出,她呆愣住,绢帕?

    “卫公子……”她实则没听明白。

    “无事。”他收回语言,不再多说,只是喝酒的速度更是快了几分。

    乐霖咬了咬唇瓣,今日的卫?像是被点着了□□,怕是随时会爆炸了。

    “叔宝……你刚才没事吧。”司马颖凑了过来,抬眼看去,那边正是歌舞升平。

    只是唯一破了美好的是司马?和贾谧的争锋相对。

    “无事。”卫?抬高下巴,嘴角的笑容缓缓绽放,只是笑容不太真切。

    “那长渊委实气人,你莫要当了真。”司马颖靠近卫?,软声安慰。

    “他说的都是事实,便是真,又如何能够抹了去?”卫?看向司马颖,只是他的倔强刺伤了司马颖。

    “那叔宝,你可选择好了?”司马颖意有所指的说道。

    “终是寄人篱下,可叔宝天生傲骨,实则不愿将就。”卫?从袖口拿出一粒棋子,恰是白子。

    “如此,过几日,本王与太叔祖请你过府一叙。”司马颖拍了拍卫?的肩膀,“今日的事情,你权当是看了一出闹剧,莫要当真。”

    “放心,是非如何,我自有分明。”卫?点了点头。

    眼神瞥向身后的乐霖,让乐霖差点喝水呛到,她又怎的惹了他?

    为何跟成都王司马颖说话的时候,非要看她。

    “看来你已有了计较,如此甚好。”司马颖也跟着卫?的眼神看向乐霖,“只是心中所想,还需步步为营,你现在不宜太过冒险。”

    卫?说:“我知道。”

    “如此,本王先去跟太叔祖说说,他还在气头上。”司马颖拍了拍卫?的肩膀,转身离开。

    卫?望着司马颖的身影,缓缓对乐霖说道:“我怕是要用几年的事件去筹谋,你可会……”

    乐霖愣住,看着卫?的后脑勺,他头也不回的说着话,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她听?

    卫?没有得到乐霖的回答,自嘲一笑,“原是,我终是自作多情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