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六章:石崇必然要赴约

    卫?转过身,看到石崇一脸抱歉的模样,他将名帖请放在案桌上,扬唇浅笑,“石大人日理万机,自然叔宝这闲云野鹤比不得。今日里来叨扰,实则是舅舅邀请您明日拼牛车的事。”

    “哦?王济三年重孝之际,还能拼牛车?”石崇感觉到不对劲。

    “三日后,外祖下葬。舅舅希望石大人和王大人都来参加葬礼,更是以拼牛车为由头,希望石大人和王大人能为外祖扶棺。”卫?指了指案桌上的信笺。

    “是吗?王恺答应了?”石崇诧异的看着卫?,他不信王恺那人会答应。

    “叔宝刚从王大人那边而来,自然是答应了。”卫?将信物从袖口拿出,这王恺答应他人要求,习惯赠人雨滴翡翠。

    看来是真的。

    只是石崇到底跟太原王家不慎亲厚,怎能去?

    若是去了,这贾后和贾家怕是要很是愤恨吧?

    正在迟疑间,只听卫?又说道:“石大人,你这墙上的书法,似乎是祖父所书写。”

    祖父……卫?……石崇的思路瞬间被拉了回来。

    “是。”石崇简短的回答道。

    “祖父最喜欢飞白体,更喜欢用飞白体书写这《顿首州民帖》,着实是天姿特秀。”卫?望着卫?的书法,那眼神上挑,带着骄傲,更带着试探。

    卫?斜眼看着还在恍惚的石崇,打量着那《顿首州民帖》,清冷的声音传来,“不知石大人可知卫家书法的奥义?”

    卫家书法的奥义?

    石崇有些不安起来,莫不是这个书法招了祸?

    “看来石大人虽拥有祖父的书法,却不知其意。”卫?灿然笑起,那洁白的牙齿迎着阳光,闪出点点星光,可这星光却像是星火,瞬间燎原。

    “不知,叔宝,这幅书法,有何奥义?”石崇只得轻声问道。

    这书法,贾谧多次看到,凡事来到金谷园的人都看到,他也因为偏爱这书法而被人称赞。

    可若是这里面,含有某些玄机,怕是要一发动全身了。

    “先说这时间,这书法落款的事件正是庚戌年,此年恰好是永熙元年。此年先帝薨逝,陛下登基。也是这一年……外祖曾访民间,写出《顿首州民帖》。”卫?看向石崇,眼眸的星光让石崇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这字帖有故事,他莫不是真的运道渐衰?

    “这《顿首州民帖》写的是先帝薨逝那一年的民生百态,众人皆知我祖父不甚支持陛下登位,但跟贾充共同修编律法,故而祖父和贾充自来与杨骏就有龃龉。永熙二年,杨骏叛乱,贾充与祖父平叛。世人都知此时,却甚少有人知,祖父在这《顿首州民帖》写到了杨骏的阴谋,以及贾家的阳谋……”

    杨骏的阴谋!贾家的阳谋!

    这是在说他一直在研读当年旧事?

    若是这件事被贾南风知道,他石崇研究当年杨骏如何叛乱,又去寻找贾家当初的旁枝细节,怕是要满门抄斩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这篇《顿首州民帖》。

    这……石崇的汗水分泌出来,他颇为后悔的看着那幅字帖。

    “石大人,你也知道永熙二年,我的大姨夫和峤,二姨夫裴楷连同我卫家满门因着司马玮矫诏而惨死吧?不管是不是同时死,却终究是同年死去。唯独外祖留下了我们卫家和裴家的孤儿。但这件事也被祖父预知,故而这字画的飞白体尾端翘起的地方,可连成一段字。”卫?指着那副画,歪着头,看向石崇。

    “哪般话?”石崇咽了咽口水,豆大的汗珠更是落下。

    “夺权篡位灭卫家者,唯贾家。”卫?一字一句,缓缓说下去,指着几处字体,让石崇恍惚几下,瘫坐在地上。

    “怎……怎会……”石崇讷讷自语。

    “飞白体尾端可连成线,线所圈之地,便是暗语之地。祖父飞白体炉火纯青,外人只见书法玄妙,却不知书中亦有话。这仿若加密的文字,自然也是直指金谷园二十四友之首的贾谧。”

    贾谧……加密……石崇抬起头看着卫?,已然脸色惨白。

    “卫公子,你这般说,又是想要老夫做哪般?”石崇只想着要个痛快。

    卫?缓缓笑起,指了指案桌上的名帖,“所求无他,不过是请石大人前去赴约,毕竟王大人一直希望赢一次,你莫要让他失望才是。”

    “赴约?仅此而已?”石崇自然不信,但他到底有着几分清明,“世人皆知我石崇富有四海,更是砸珊瑚树以赠王恺。如此财富的人,若是斗富输给了王恺和王济,人们自然想要探究这些年来,老夫到底经历了哪般。”

    石崇的话让卫?的笑容越发灿烂。

    “世人也都知道,金谷园二十四友,贾谧为首,也自然是知道,老夫效忠于谁。永熙二年,贾后得势至今,所有用度自然是老夫一力承担。还未十年,已然财力亏空,成了空壳。自然无力跟王恺斗富,必定是输了。一旦输了,人们必然会想到贾后。叔宝……你这般做……当真是好?”石崇抬起眼,带着疑惑。

    “不好吗?”卫?不答反问。

    “你少年才俊,少有大名,自然是前途可限量。又何必甘愿如此冒头?方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这般锐利,对你人生又有何益?”石崇爱才的看着卫?,也着实不想参加这注定惨败的局。

    “人生何益?石大人,你这话说的过了,叔宝不过是听天意罢了。”卫?显然不想说实话。

    “叔宝,老夫自然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满门血案,卫家和贾家自然不共戴天。金谷园你不过给乐家女郎仗义执言,不过瞬间,你外祖便被贾家设计而亡。如此打击,你少年血气,自然是按压不得。可这终究是一招险棋,万一你输了……”石崇惋惜的看着卫?,“至此,世间便不会有你这般人儿,岂不可惜?”

    “石大人,这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过是博得一个精彩,生亦何苦,死亦何惧?”卫?覆手于后,此时风吹起了他的鬓发,是那般的决绝。

    “看来,你已经下定主意,甚至不惜拉我石家陪葬了?”石崇长叹一口气,“可你又怎知,老夫必然会前往?”

    石崇显然不打算如了卫?的愿。

    “石大人,这一次拼牛车,舅舅以八百里驳做赌,而贾谧今日里来打算迎娶王景风,必是以此为聘礼。若是知道舅舅请了你,王大人也请了你,而你不去赌一把……”卫?笑起来,“怕是世人都会觉得你懦弱,而贾谧必然恨上你。”

    “如此,叔宝是设局了?”石崇轻叹一声,他当初参与陷害卫?的事情,终是得到了报应?

    “是否是局,石大人自然清晰。”卫?将名帖放在石崇的手中,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石崇,转身离开。

    才走出金谷园,却见到街上正在闲逛的乐霖,身后跟着她的小婢女素媛。

    卫?挑高眉,这般巧?

    “公子,可要九堡将马车先行驶离?”七堡贴心的问道,九堡则是撇了撇嘴,公子见到乐家女郎就没了模样。

    “如此,甚好。”卫?覆手于后,七堡摆了摆手,九堡垂头丧气的赶车离去。

    这乐霖走到一处摊位处,正打算买点盘香,以便中元节添些香油,供养祖先。

    “乐家女郎,别来无恙。”这金玉编钟的声音响起,她抬起头看着卫?一副丰神俊朗的模样站定身前。

    纯白纱衣随风而起,杏色褙子将他衬得是一个肤白唇红,谪仙妖娆。

    “卫公子,真是巧。”乐霖赶忙笑起。

    “七夕相遇,自然巧便一直随着了。”卫?缓缓勾起嘴唇,显然心情不错。

    此时周围的女子仿佛呆愣住,皆是望着卫?的玉面而痴迷。

    卫?恍若未知,从摊位上,拿起一个带着铃铛的香囊,这香囊绣着的是青竹,一如那日她白色绢布鞋的青竹。

    他拿出银两,买了一对,将香囊递给乐霖,“乐家女郎,这七月也是鬼月,带些辟邪香草最是恰当。在下瞧着这香囊委实不错,买来赠你。”

    她呆愣的望着他,他当众送她香囊作甚?

    “怎的?这香囊不喜欢?还是你喜欢做来……自己细细做一番,特地赠予在下?”这话让周围的女子倒抽一口气,陷于他嘴角一笑的邪性,原来卫公子还会揶揄人。

    揶揄人的模样,嘴角挂笑,似是宠溺,似是逗弄,又似是呵护。

    人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而这坏坏的笑容,在这风姿俊雅的卫?脸上,反差出了一种令人窒息的魅惑。

    “不不不……卫公子说笑了,妾只是从未见过卫公子这般模样罢了。”她心跳快了,不是因为卫?的这番逗弄,而是周围女子投来的嫉妒目光,仿佛凌迟了她一般。

    “呵……你若是喜欢,在下,可多多说与你听。”他走近一步,而她赶忙拿着香囊,频频倒退。

    在这么多人面前,非要报复她晒书节将他逼得节节败退?

    当真是小气吧啦,非要在人前逢场作戏,还要此仇非报的小心眼。

    她撇了撇嘴,往后缓缓退去。

    他似乎不打算就这样让她离去,反而挺直胸膛,一手握着香囊,垂于胸前,一手覆在身后,长身玉立,一动柳扶风,端的一个风姿绰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