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六十五章:事事尽如人意

    此时卫玠拇指与食指轻轻相搓, 眼眸轻眨,眼波流转之间, 满是心思。乐霖望着他, 她的心也跟着恍惚起来,这司马肜的话语, 如此的在乐府门前叫嚣,她不知道该是如何。

    此时他转过头来,望着她的眸子, 轻笑出声,“何事?”

    “这司马肜如此叫嚣……怕是……爹爹要……”乐霖还没说完,卫玠长指放在他的唇边。

    “嘘,莫怕有我。”卫玠看了一眼这乐府门前,看来这司马肜他们早就离开了,“走吧,去乐府吧。”

    去乐府?现在?她父亲还在气头上?

    卫玠走下马车,回头望着乐霖, 再次笑了起来,“怎的?你这是害怕?”

    “叔宝,你可知道,现在父亲……”乐霖还想说下去,却见到卫玠伸出手来, 掌心朝上, “走吧。”

    看他如此模样, 她又能如何?只能闷着头皮, 抱着那死沉的银箱子,走入乐府。

    只是才来到乐府中庭,却见到乐霜一脸不悦的走来,刚想开口,瞥见一旁的卫玠,连忙换了模样,“不知卫公子……如此时辰来到卫府是……为哪般?”

    乐霜的脸羞红,确实埋怨的看着乐霖,“小妹,你这般抱着箱子作甚?这卫公子来者是客,终究要有一杯热茶……”

    乐霜话还没说完,卫玠拿起乐霖怀里的银箱子,骄傲的抬起下巴,“嫡庶有别,想不到乐府的姨娘管事到底是有了岔子,竟然让庶女如此编排嫡女?”

    这句话无疑是打了乐霜的脸,乐霜脸色酡红,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卫玠,这卫公子如此风流雅致的人,怎能如此的诉说?又怎能如此的数落?

    “阿霖,走吧,乐尚书怕是等久了。”卫玠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还在一旁发呆的乐霖,又是轻声唤了句,“还发呆?”

    “啊?哦。”乐霖赶紧往前快走几步,跟上卫玠的步伐,回头看向面容早就扭曲的乐霜。

    “叔宝,你方才得罪了我这庶姐……当真如此好吗?你到底是男子,怎能如此数落女子?”乐霖的话逗笑了卫玠。

    “这乐霜当着我的面都敢如此慢待我捧在心上的人儿,我如何能假以辞色?你这小脑袋瓜子里想的都是哪般?我是那般计较个人得失的人吗?”他这句话算是绝了他翩翩佳公子不会肆意数落人的形象。

    “哦,原来你喜欢揶揄人。”乐霖小声嘀咕一声。

    “嗯?你说哪般?”卫玠停住身影,转身看向乐霖。

    “没……叔宝,我没说哪般。”乐霖赶忙否认。

    “银箱子拿着,待会你只管站在一旁,莫要多话。”卫玠的话让乐霖愣住,看来她爹爹势必要生气了。

    卫玠跟旁边乐家护卫点头示意,敲了敲房门,只听门里面传来语气不善的话语,“谁?”

    “乐大人,在下卫叔宝。”卫玠自称让大门很快打开,乐广瞥了一眼身后的乐霖,拧起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卫玠跟随乐广走入书房,此时乐霖抱着银箱子退在角落里,看着卫玠缓缓的自斟自饮,倒也不客气。

    “老夫不知,叔宝你这暮鼓之时来乐府何事?”乐广显然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自然是帮乐大人解决当下愁困之事,一如孙秀,一如梁王。”卫玠的话意有所指,让乐广的眉头皱了皱。

    “哦?孙秀?梁王?这消息倒是传播的极快,这珈蓝寺一别,你倒是跟东宫反应极快。”乐广还是一副不接受的模样。

    “确实啊,赶得上好时局,必然是事半功倍。只是这好时局还是看人下菜碟的,终究是人来做事,自然是人来尽人意,而是否尽如人意,就要看当局者迷,还是旁观者清了。”卫玠将茶杯放下,他自顾自的坐下。

    “是吗?你这话倒是有几分意思。”乐广看着卫玠这毫不客气的模样,虽然心中苦闷,可也知道跟卫玠发火实属无趣,倒也忍得住满腔怒火。

    “乐大人,叔宝虽然不才,却能猜得出潘大人和琅琊王说来的说辞。无外乎……”卫玠勾起嘴角,“这潘大人想要寻仇孙秀,解决这潜在隐患。而这琅琊王替赵王说项,定要护住这孙秀不可。夹板气不好受,尤其是两边都得罪,两边吃力不讨好,更是不好。但,好在有搅局者,比如梁王……故而看似铁板一块,实则有些门道。”

    “门道?”乐广当下静下心来,仔细的看着卫玠,只听卫玠继续说下去。

    “毕竟这潘大人不过是要给孙秀一些教训,这教训在典狱司还是在京城,亦或是在边疆,自然意义不同。而对于乐大人,最佳方法,便是将孙秀尽快撵出典狱司,越远越好,此是上上之策。”卫玠的话语让乐广深思起来。

    “你的意思是?”乐广的眉眼也跟着柔和起来,显然听的上了心。

    “乐大人,叔宝的意思很简单,不过是想要乐大人因着梁王司马肜的意思,将这琅琊王和赵王的心思尽数说出来,告知这潘大人,事情分轻重缓急,却也不是无半分办法。不过是梁王代替赵王镇压年万人,而孙秀稳定军心,必然流徙千里,流放边疆罢了。”卫玠的话音放落,乐广瞬间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

    “看来叔宝是专程为老夫解疑答惑而来?”乐广此时看见卫玠有些顺眼了。

    “乐大人,九年前,叔宝外祖尚在世的时候,曾经有一对玉佩,许下了姻缘。这一个玉佩被令千金凿孔穿洞,可另外一个玉佩却是完好无损,如今细想来,虽然叔宝尚未弱冠之年,却也该旧事重提了吧?”卫玠的话让乐霖脸一红?

    这是哪般?婚约?!

    “叔宝当时不过是孩提,却也知道?”显然乐广乐见其成。

    “叔宝重诺,自然一诺千金。这答应的事情,从不悔改,再说,乐大人与叔宝本就有着情谊,既然叔宝前来是奉东宫之命……”卫玠将袖口的圣旨递给乐广。

    乐广打开圣旨,倒抽一口气,这是陛下给东宫太子司马遹的圣旨,更是亲自加盖了椒房皇后贾南风的凤印,责令太子体恤典狱司诸人,并付诸赵王和琅琊王处理此琅琊王家与孙秀的私人恩怨,同时处理了然。

    “这……东宫到底是想收揽人心?”乐广如何聪明,自然知道此事情的根基。

    “乐大人,这不是你希冀的?毕竟这位置若是想坐稳,必然要有一番的计较,更要有一番的能耐,还要有一番的势力。虽说乐大人是如此清雅之人,可到底也是名士……该知……名士无权一如叔宝祖父一家的下场……”卫玠笑容仿佛刺痛了乐广。

    “再言,乐大人,您宦海沉浮数十年,该是清楚,这无朋,无友,无尊位的尴尬……想必您也知道……有些事,有些人,势在必行了吧?既然叔宝也有借助东风,草船借箭的心思,为何不延续上一代的约定,亲上加亲,携手以对?”卫玠的话术之能,勾起了乐广的心思。

    “所以……你这是打算与老夫重新提翁婿之谊?”乐广的话语让卫玠轻轻点头,他是如此的胸有成竹,却也是如此的刺激了乐霖。

    他愿早就是她的未婚夫?!怎么会!她为何一无所知?

    而她的父亲为何瞒着她?而她初见卫玠,为何这厮又是百般捉弄她?

    可是没人给她解释,这对翁婿对视而笑,乐广更是拿出跟卫玠腰佩一模一样的玉佩,递给卫玠,“如此,老夫倒是好奇,你这女婿能有哪般造化?”

    “自然是龙出浅谈的造化。”卫玠毫不客气的说道。

    “叔宝倒是少年心性,如此直接?不过好在老夫见你在珈蓝寺的手笔,不至于将你看轻了去。”显然乐广是满意卫玠的,对他的做法更是满意的。

    而乐霖则是抱紧怀里的银箱子,呆呆的望着卫玠,他是她的良人吗?如果是为何没有告知她,他的身份?

    她听老人们说,这一生女孩终究要遇过一人,饮酒未醉,比肩而坐,只叹知音难觅,借问皓月,此去经年,那人是否别来无恙?

    她听老人们说,这一生女孩终究要见过一人,饮茶未醒,促膝而谈,只谈伯牙子期,试问弦琴,至此别后,那人是否犹记那年

    她听老人们说,这一生女孩终究要聊过一人,饮水未凉,盘腿而禅,只感岁岁不同,三问沙弥,少时故人,那人是否来世有缘

    她听老人们说,这一生女孩终究要听过一人,饮粥未暖,扶额而思,只知秋意渐浓,扪心自问,来时小径,那人是否渐行渐远?

    那些情深缘浅的人,终究只能再见之时,相视一笑,别来无恙藏在那岁月之中,不提他已知,而缘辜负了深情,难寻回,只能一句别来无恙。

    那些情浅缘深的人,终究只能再见之时,会心一笑,犹记那年存在那岁月之中,不提他已懂,而情辜负了缘份,难寻觅,只能一句犹记那年。

    那些情浅缘浅的人,终究只能再见之时,真心一笑,来世有缘封在那岁月之中,不提他已明,而缘疏远了初见,难再提,只能一句来世有缘。

    那些情深缘深的人,终究只能再见之时,虐心一笑,渐行渐远烙在那岁月之中,不提心已伤,而情怠慢了姻缘,难长守,只能走着走着淡了。

    乐霖更是知道,这便是爱情,终有清汤寡水而满目疮痍的一天,可有些人变成了亲情,相携一生;有些人变成了陌路,擦肩而过。爱不得痛,有时候,爱过之后,婚姻之伤,半点不由人。故而,找个一如卫玠这般良人,多么,难能可贵。可是他真的是她的良人吗?毫无保留,不存秘密的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