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第八十六章:拆解贾家埋后患

    一夜之间, 一夕之间,沧浪筑的衣带诏已经成了东宫的锦旗, 摇曳在东宫太子的心中。

    这一刻司马遹以为他掌控了全局, 更以为世家族长的签名代表了世家归顺的投名状,却忘记了, 这投名状的真心几何,却忘记了人心思变,而人心思危。

    也许年轻的年华, 人们总是会忘记,算无遗策还是算总是输给天意。

    但,谁又不是青春年少之时,满路荆棘,一身是伤的摸爬滚打而来?

    八月十九日,晴空万里,午时一刻,卫府书房内……

    此时七堡匆匆走进来, 在卫玠身旁诉说道:“公子,牢中传来消息,在无人劫狱的情况下,那牢中了然,半张脸尽数毁去, 下半身更是血肉模糊, 而他则是天灵盖尽碎, 不知为何, 脸上竟然挂着笑意,脸颊带有血泪。”

    卫玠震惊的望着七堡,“可是真的?”

    七堡讷讷的点头,引得卫玠眉毛紧皱,半晌,抬高下巴,不屑一顾的说道:“竟有人如此袒护那老妇!当真可笑!”

    卫玠的眼中已经集聚了氤氲,既然了然这棋子已经废了,他必然要加速拔除贾谧的根基才可。

    思及此,卫玠握紧梓豪细笔,认真的看着他曾收好的名单,他右偏头,望着曾经圈过的人名,一手端着茶杯,一手若有所思的望着人名,他手轻轻一勾,人名落下,他眉毛轻挑。

    一月后,他笔下所勾之人,已然丢官罢职,倾家荡产。

    而他不知,他圈过的名单已然由密探传递到椒房,而贾后望着卫玠圈过的人,同步选了革职。

    数月后,他笔下圈了两圈的人,已然灭三族,抄家充公。

    而他不知,他圈过两圈的人,贾后朱笔御批为夷散族。

    数月后,他笔下重重画圈的人,或有遗漏,但大多数已然被抄家流放。

    只是他不知,他重重画圈的人,贾后朱笔御批,或可停职观察,或流放千里。

    所有人的命运都在他的笔尖转动,他勾选的人,若是勾选的重些,必然灭三族,若是勾选的轻些必然抄家流放,若是轻点一个原点,也必然是丢官罢职。

    这一刻,命运的天平仿佛倾斜在了卫玠的方向,让他志得意满。

    只是他不知,这一切顺利的背后,贾后亦是借着他的少年心性,铲除那些卖官鬻爵的祸国害虫。

    少年时期的卫玠不知,他一切的顺利,不过是背后有人替他负重前行,为他荡开荆棘罢了。

    五个月的时间,卫玠从未离开卫府,他没有去探望乐霖,也没有外出见好友,除了例行会见太子司马颖意外,便是着手铲除贾谧的卖官鬻爵的势力。

    如此的干净利落,如此的雷厉风行,倒是让承受能力差的郭彰活活气死。

    据说出丧之时,雷劈而下,将郭彰棺木雷劈三次,有百姓说,这是卖官鬻爵的报应。

    怒气冲冲的贾谧,连带着对表哥郭彰的死亡害怕,连夜赶至潘岳的府邸,本是寻求安慰,却见到潘岳在仔细阅读周处的上表。

    “安仁,你在看哪般?”贾谧疑惑的看着潘岳,他本是信任潘岳,却不曾想这潘岳竟然放任卫玠如此的拔除他的爪牙和势力,故而语气也甚是不佳。

    “周处在这边关遇到了些许的变故。”潘岳头也不抬的看着上表,“看来这陈淮也不能从中调和了。”

    “还有周处处理不来的事情?”贾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这周处到底是贾后最得意的武将,骁勇善战。

    “怕是这梁王只记得个人恩怨,忘了国家大义,怕是要出乱子……”潘岳当下也不愿多跟贾谧多做解释,唤来小厮赶忙朝着椒房而去。

    长乐宫内……

    贾南风眼皮未抬,面无表情的看着手里的上表,半晌才说出话来,“这年万人当真是庸才?”

    这句话让潘岳连忙躬身作揖,“贾后息怒,是安仁思虑不周,甘愿领罚。”

    “领罚?”贾南风抬起头望着潘岳,语气波澜不惊,却是话语犀利,“军国大事,事关社稷,罚有何用?”

    潘岳的冷汗低落,躬身再拜,“请贾后批示。”

    贾南风放下手里的竹简,眉毛轻皱,“周处出身洛阳太学,对吗?”

    “是的,贾后。”潘岳垂首,等待训示。

    “安仁,你也出身洛阳太学,难道容了国子学?”贾南风望着潘岳,一句话点明要害。

    “贾后……”潘岳恍然大悟的点头,马上露出醒悟的模样,“臣马上去做。”

    “记得,这一次要做的干净利落,哪怕……事不从心,也要尽在掌握。”贾南风若有所指的说道。

    “臣明白。”潘岳连忙长袖作揖,“定不让贾后失望。”

    “如此,去吧。”贾南风挥了挥手,贾谧刚想说哪般,被潘岳拉出了长乐宫。

    贾谧皱着眉坐在马车里看着潘岳,“安仁,你跟姨母总是打哑谜,让我不知你们再说哪般,而我只是站在椒房片刻,未开口你就将我拉走,若是不给我说清楚,我必然不肯罢休。”

    贾谧的话让潘岳笑了笑,“长渊,你莫不是忘了国子学是如何?”

    他贾谧掌管金谷园二十四友,自然知道这国子学是哪般,咸宁二年先帝始设,与太学并立。

    “莫非长渊忘记了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弟才允许进入国子学,而太学则是六品以下官员的与庶民俊秀子弟求学之所?”潘岳的话语点醒了贾谧。

    “安仁,你这是要引发国子学和洛阳太学的一次针锋相对?这孙秀似乎也是洛阳太学的一脉……又如何能有用?”贾谧虽然明白了,可终究还是糊里糊涂。

    “可是,孙秀如今皆由赵王的势力,就在上月已然调入国子学,任博士。”潘岳若有所指的说道。

    “所以,周处与孙秀的对战,若是深究,便是洛阳太学与国子学的一次较量?妙哉。”贾谧不由得更是佩服起自己的姨母起来。

    潘岳挑高眉,“贾后是何许人物,长渊,你难道还不知?”

    “如此,我便放心了。”贾谧嘴角勾起,“只是,我五个月之前的一切部署委实窝囊了些,终是想着寻回一些……不然难以咽下这口气。”

    “长渊莫急,若是周处和孙秀之事处理妥当,必然贾后又有重任托付于你。”潘岳的话语让贾谧愣住。

    “是哪般重任?”贾谧已经深刻感觉自己的姨母不太关注和重视自己了,虽然不知为何。

    “难道长渊没有发现,贾后越发的厌恶东宫主人了吗?”潘岳的话语让贾谧眼睛瞪大。

    “安仁,你的意思……你是说……”贾谧还想说,潘岳则是摇了摇头,示意贾谧莫说。

    贾谧明白的点头,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卫家书房内……

    卫玠正在思索今日里要清楚的卖官鬻爵的残余势力,却见到七堡引着王聿匆匆而来。

    卫玠歪着头,望着这第一次登门的表哥,尽管难掩诧异,却语气温和,“何事?”

    “叔宝,这边疆之上,周处和孙秀掐起来了!”王聿激动的说着。

    “嗯,我知道。”卫玠将诧异敛下,语气更是平淡了几分,“意料之中。”

    “可是梁王司马肜也可是插手了,而且就在昨日,消息来报,这孙秀断了周处的军粮,甚至挑唆周处孤军深入,这是要害了周处将军啊!”王聿激动地走近卫玠,一把夺掉卫玠手里的梓豪细笔。

    “然后?”卫玠抬起头,他望着自己这个出自太原王家的表哥,眼神毫无波澜。

    “你可知道,若是周处将军输了,那年万人一旦得逞,多少生灵涂炭!”王聿的话语如此的慷慨激昂。

    可卫玠只是夺过梓豪细笔,他慢条斯理的洗笔,这洗笔池的朱砂染料晕开,已然鲜红一片。

    “叔宝啊……你怎能如此镇定?”王聿激动起来,身后传来一声讥诮。

    “茂宣,你这么激动作甚?这是赵王司马伦与梁王司马肜和贾后的博弈,何必如此激动?”王玄斜倚着门框,打量着王聿的火急火燎。

    “眉子,你可知周处是洛阳太学的人,而孙秀刚成为国子学的人,这两个学府要掐起来了!”王聿望着王玄,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卫玠洗笔的动作一顿,“孙秀改了身份,成了国子学的人?”

    卫玠眼睛一转,看来赵王司马伦为了保住远在边疆的孙秀性命,竟然让国子学破格录取……也就是孙秀不会死,那么潘岳……又该如何?

    “你难道不知道?这潘岳已经请旨派去了孟观将军。若是孟观赶得及,或许救得了周处,若是赶不及,怕也只能剿灭年万人而已。但是我大晋失去如此猛将,实则是国家损失啊!而这两个学府掐起来,又一定是这次事件愈演愈烈的导火索啊!”王聿还想说哪般,却被王玄打断。

    “即便如此,以后如何?不过是潘岳、周处、孙秀、赵王、梁王的博弈,与你我何干?”王玄双手一摊。

    “眉子……东宫如今多数臣属出自洛阳太学,若是国子学占了上风,东宫将会受到哪般打击,你还不懂吗?而五个月官位更迭如此频繁,已然人心惶惶,若是此时洛阳太学的门生改投国子学,这又将是世家的洗牌!而洗牌,必见血!”王聿的话语让卫玠的眼睛眯了眯。

    卫玠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影响,只是……国子学才兴办多久,怎能如此快的有能力对抗洛阳太学?

    又或者……贾后布局了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