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第九十章:潘岳设局步步为营

    潘岳与贾谧朝着王府门口走去, 才到马车跟前,潘岳眉头皱起, 望着天空,轻叹一声,“老夫有一事疏忽了。”

    贾谧望着潘岳,今夜他叹服潘岳的话术与震慑力, 这般缜密的潘岳, 若是有一事疏忽, 看着模样, 必然是真的疏忽了。

    “何事?”贾谧急切起来, 他想要为潘岳分忧。

    “不过是小事罢了, 但,小事也不可掉以轻心。长渊啊,你先回府吧, 我还是要去跟夷甫说下才放心。”潘岳的话语让贾谧不仅没有安下心来, 反而更加的紧张。

    “安仁,可需要我陪你……”贾谧还想说下去, 却见潘岳摇了摇头, 一副拒绝的模样。

    “小事罢了,长渊无需担心。”潘岳的拒绝让贾谧不好再说下去。

    “如此, 我先走了,莫要太晚。”贾谧拍了拍潘岳的肩膀, 两人点头示意, 马车缓缓离开。

    潘岳转身的刹那, 那一脸凝重的模样,换做了如释重负,缓缓走回王衍的书房。书房内,这本该是失魂落魄的王衍早就换了模样,就连那黑瓷茶具都换做了青瓷茶具。

    潘岳刚走入书房门口,王衍则是倒好了香茗,步履稳健的走向潘岳,完全没有方才被潘岳诛心的模样。

    “夷甫,如今的道行越发深了,当真是令人佩服。”潘岳接过青瓷茶,一饮而尽。

    “那还不是你的抬举恰到好处,让老夫兴起了这般主意?”王衍闲适的坐在胡床上,歪着头看着潘岳,“话说,老东西,你夤夜前来,只是来跟我问好而已?”

    “无外乎,洪流中,逆水而上不粉身碎骨,顺水而下不东奔西逃罢了。”潘岳放下茶杯,“你这烹茶的技术,倒是越发的好了。”

    “呵……你今夜如此费尽周章,可是需要老弟我?”王衍如何不知今夜潘岳的善意,唯有让他王衍战战兢兢的模样,才能打消贾氏一族的窥探和拉拢,更会放下贾后的心防。

    这一刻管被骂,但与他琅琊王家而言,却是完美避过了贾后与太子的势力倾轧。

    “十日后,若是太子败了,你该如何?”潘岳望着王衍,问着他,也问着自己。

    “莫不是你狡兔死走狗烹?”王衍本是打趣,却见潘岳眼神带上了凄然,连忙换了话语,“老哥哥对夷甫有大恩,若是真的有话,不妨直说。”

    “夷甫,十日后,为全万策,让景风最后离开闺房,而我一定用宝马雕车迎接,可好?”潘岳如此的认真,让王衍拒绝不得。

    “好。”王衍不再玩闹。

    “如此,在下告辞。”潘岳才站起来,却被王衍唤住。

    “安仁,若是十日后,太子败了,势必太子府局势已破,而此时孙秀必然会崛起,我知你心中伤,但……我会助你引君入瓮。”王衍话才说出口,潘岳转过身来,与王衍四目相对。

    良久,潘岳长袖作揖,“如此,谢过。”

    王衍望着潘岳落寞的背影,轻叹一声,“如此至情至性之人,累在情字,起于情字,令人叹息……”

    十日前夕,夤夜时分,太子府书房……

    卫玠静静的望着裴礼制作而成的沙盘,此时,众人都压抑着心情,也不知这未时是否抢的家人。

    司马遹望着卫玠,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到词汇,说道:“叔宝,这一次,全靠你了,莫要让我失望。”

    卫玠郑重点头,他又何尝不是在乎这一次一战定输赢?他大半的影卫放在了这朱雀大街,若是败了,必然元气大伤,他也将自己逼入悬崖,要么粉身碎骨,要么另辟蹊路。

    “如此,出发吧。”卫玠看着左右的人,朝着王衍府邸而去。

    此时潘岳端坐在贾谧的书房内,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他是今日的观礼者,一切都等待结局即可。潘岳一手执棋,托腮望着棋盘,若有所思的出神,而旁边的贾谧却已然无心与棋局,频频望向窗外。

    “静心,静等。”潘岳眼皮未抬,却出言宽慰。

    “安仁,卫玠那厮……”贾谧还是不放心。

    潘岳不为所动的放下一子,“观棋者不语。”

    “我……”贾谧还想说哪般,却被潘岳的眼神止住,深深吸了口气,下了一子。

    王衍府邸,王景风闺房门外……

    王玄蹑手蹑脚溜进王景风的闺房,对着王景风的嫁衣及香囊散满了桦树花粉,又偷偷出了王景风的闺房外,跳到树上,借助密叶森森将自己身形掩盖,一手托腮,一手晃着香囊,亲眼看到王景风走入闺房,关上门才收回眼神来。

    这一夜,王玄就这样望着自己大姐的房门,不错眼珠,彻夜不眠。

    而远处,王衍覆手于后,望着王玄那番模样,对着身边的影卫耳语一声,影卫眼神闪过一抹诧异,眼神更是看向了王玄的方向,却也只是瞬间垂下眼眸,轻诺一句。

    待到天明,唢呐声声,锣鼓阵阵,喜气洋洋,迎来红盖头下新嫁娘。

    尽管眼中都是血丝,可王玄还是听到树底下走过两个婢女。

    “亦容姐姐,我有些痒呢……”婢女挠了挠手背。

    “亦桂,你不是沾上花粉就这样吗?快说,是不是晚上偷去了花园,沾上的?”

    “可是我没有去花园啊?亦容姐姐。”

    “行了,今日里是两位小姐的吉日,还是快些走吧,待会我给你找点薄荷叶。”

    “多谢亦容姐姐。”

    这句话,电石火光入了王玄的脑子,他嘴角勾起,看了看手里的桦树花粉,他心旷神怡的抬起下巴,此时看到王景风的房门打开,此时一身嫁衣的女子由着老嬷扶着,缓缓走向前方。王玄站在树上高眺,在确定女子所入的花轿之后,连忙跳下大树,三步并作两步朝着花轿方向奔去。

    起轿之前,王玄按住呼叫,一边拍着花轿的窗棂,一边暗中将所有剩余的桦树花粉撒干净。

    此时小厮们连忙将王玄拉开,劝慰道:“公子送嫁,莫要太过悲伤。”

    王玄硬是挤出两滴眼泪来,哭泣着被架开,更被小厮引到府外,哭泣送嫁。

    只是没人知道,王玄离开之后,王景风的房门再次打开 ,又一个一身喜服的女子,被老嬷扶着走向后门。

    而此时王衍府邸门前,两顶花轿同时而出,走到朱雀大街铜锣巷处,卫玠赶紧凑上前去,感受着两个花轿给他带来的不适感,确定是哪一个后,卫玠错侧眉头一挑,头向右边歪去。

    可终究是卫玠碰到了桦树花粉,也不过是瞬间,他面色潮红,有着窒息感和呼吸急促感,随之而来的便是昏厥。

    匆匆赶来送嫁的王玄赶紧抱住昏厥的卫玠,而不远处,兵戎相见,影卫与轿夫模样的人大打出手。

    只是这一次,卫玠眼皮太重,以至于失去了神志。

    待到翌日,卫玠浑浑噩噩的醒来,听七堡诉说,这一次抢亲竟是失败。

    他不过昏厥一时,而大势已去……不可置信的卫玠想要坐起来,可眩晕和满身疹子让他有气无力,生生被气昏了过去。等到再次清醒,距离太子娶妻已经是三日之后,三日归宁,听七堡所说,这太子因娶到王惠风而大发雷霆,在王衍府邸,当着贾谧和王景风的面,生生将王衍给骂到瑟瑟发抖。

    五十老者,抖若秋风落叶,若不是王景风扶住,差点因着惧怕而跌落在地上。

    而太子司马遹这般不尊重岳父的骂名,也是不胫而走,一时之间,成为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卫玠皱着眉,听着让他难以接受的答案,他不懂,孤注一掷,为何是失败?

    可无论如何,他都知道,衣带诏不容有失,他卫玠好不容易聚集的人心,不能聚散流沙!

    故而他强迫自己尽快的恢复体力,他要回到太子府,他要将这即将散去的人心抓回。

    待到第四日,卫玠终是醒了过来,硬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沐浴洗漱之后,即便是面色潮红,依旧嘱咐七堡驾车去太子府见司马遹。

    才走入太子府书房,便见到满地的黑瓷碎片,卫玠才抬起头,衣领已经被司马遹揪紧,“卫叔宝……好哇,你躲了本宫这般久,终是知道来了?你可知你害惨了孤!孤错把你认为是当世名士,却不曾想竟是个能说不会做的!”

    卫玠动了动嘴皮,此时他面色依旧潮红,大脑还是混沌状态,他这次来只是想挽回局面,可这司马遹如何能让他开口?

    “怎么?你觉得委屈?你这几天到底去了哪里?啊?那日如此重要,你怎能晕厥!啊!你怎能,又怎敢?卫叔宝,你可知你给孤带来多大的羞辱?你和孤夸口一定成功,给孤描绘锦绣前程,这就是你的成功,你说的锦绣前程?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废物!”司马遹当下大力一甩,将卫玠甩在了地上。

    卫玠轻咳数声,他眉头紧皱,因着桦树花粉的余威,大脑还不甚灵活,却已经有了些许的神志,“太子殿下,此事是臣的错……若是……”

    “没哪般若是了!来人,给孤取下这腰牌,今日起,你再不是孤的太子冼马!将卫玠给孤架出去!”司马遹的话让卫玠猛然抬起头来。

    还没反应过来,卫玠已经被太子的侍卫架起来,他摇了摇头,还没明白此时是梦境还是现实,就被侍卫快步架出书房,还没回神,已经被丢在了太子府门外。

    此时正是辰时三刻,人来人往,而他犹如破布一般,被丢在了地上。

    卫玠抬起头望着这“太子府”三字,恍若隔世的望着,一脸疑惑,却又是一心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