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第一百五十七章:一场棋局一片心意

    五月十六的这一天, 暴雨来袭,三七医馆后院的庭中, 雨滴四溅, 卫玠手拿一柄青色纸伞来到庭院,等待那迟到的人儿到来。

    他一身竹青色长袍, 白玉冠融于雨景,像极了烟雨江南的雅致,玉润的脸上, 嘴角噬着笑,仿佛进入三七医馆开始,他不再管外面是是非非,只是等待着心上的姑娘到来。

    他的右手轻敲着伞柄,眼眸向下,思索着,过会要给他的小阿霖说些哪般,又该如何诉说那满腹相思意。

    须臾, 一女子焦急的朝着庭院而来,卫玠抬眼看去,正见乐霖将账本定在脑袋上,准备从庭院快跑而过。

    他的笑容璀璨起来,缓缓朝着乐霖走去, 伸出手将她手中的账本拿过来, 将伞举到她的头上, 音色轻柔, 满是柔情,“来了,一起进去吧。”

    乐霖抬起头看向卫玠,这个十八岁的男子,已不是两年前那稚嫩傲气的模样,以往眉眼之间的傲气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篇温润如玉的暖色。

    他嘴角的笑容也不再是调笑与讥诮,反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心与呵护。

    她不懂,这是不是他长大的模样,也不知少年的他经历了那些事,有了如此心境,是该庆幸,还是该不幸。

    但是,她的心还是酸了,因着他的温润,因着他的收敛,也因着他改变了那般的多。

    “阿霖?在想哪般?”他温润的声音传来,在她的耳边,敲打着她的心房。

    她并不想将心疼诉说,只是暖暖一笑,“讶异卫公子怎会在这里等妾。”

    “卫公子?嗯?”他的笑容换成了一种邪魅的味道,凑近她,眼神巡视着她,“你确定?”

    她感受到他凑近的气息,带着压迫的气息,也带着心跳加快的气息,连忙说道:“不,是叔宝。”

    “哦?叔宝?”他似乎不满意她的话语,更是凑得她更近了一些,“你确定要如此唤我?”

    “叔宝……你……”乐霖被他的话语逗弄的脸红了一圈,“你莫要在这庭外如此,这周围还有人呢。”

    他看着她脸红的模样,轻点着头,将伞往她的方向偏了偏,“如此,走吧。”

    她看着这伞如此的将她罩住,而他则是半个身子露在雨里,心中的甜意加大,跟着卫玠走向这对账的小楼。

    走入一楼,卫玠将雨伞和账本交给七堡,转过身来,伸出手,“雨大鞋湿,这楼梯未免会湿滑,来,我扶着你。”

    她看着他掌心朝上的动作,抬起头看向他,他真的变了。

    “纵使是仲夏,湿衣也会惹上风寒,走吧。”他看着她,眼中只有关心,不再有少年时的激将与傲气。

    她将手放入他的手心,而他则是握的紧了紧,在耳边说道:“放心,有我在,每一步都不会让你摔倒。”

    她点着头,因着他的温情,因着他的细心,也因着他的体贴。

    走入二楼卧房,卫玠转身对乐霖说道:“你先换一身干爽的衣物,账本放在这里,我一人看即可。换好衣物,来一楼,我给你煮暖茶驱驱寒。”

    卫玠轻柔的说完,便走下去,只留下乐霖温暖的笑起。也许是因着冬至之日将会嫁他为妻,也许是因着他方才那般的珍视。心情不似外面的暴风骤雨,是那般的晴空飞扬。

    待到她换好衣物走下楼去,她从随身的暗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握在手里紧了紧,走向一楼。

    才来到一楼,她看到他正拿着绢布掀开青瓷水壶,看了看水壶中的沸水,许是壶中沸水刚好是温度,他拿着绢布握紧青瓷水壶的茶柄,将让热水倒入粉青茶壶中,放下水壶,左手握住粉青茶壶的茶柄,右手轻扶茶柄下端,轻摇。

    乐霖俏脸一红,拿出小瓷瓶,说道:“我听说你最近喜欢夏荷露珠,我采了一些,放在小罐子里,放入一朵含苞的荷花和几个莲子,这样露珠就会有着荷的清香。想着你下次煮茶的时候,或许会用到这露水。”

    卫玠拨弄茶具的手停顿,看向她,伸出手接过这瓷瓶,放在鼻尖轻嗅,眉眼笑如弯月:“我下次煮茶的时候,怕是冬至了。不如你寒梅皓雪准备一些,届时五冬六夏我都只为你一人煮茶。”

    卫玠将手中青瓷茶杯递给她,眼神中满是宠溺。

    她捧着热茶,也不知是热气熏红了脸颊,还是他的话染红了他的脸颊。

    他伸出手为她挽着碎发,温暖的说道:“我看完账本会罗列一些疑问,解释你交给账房先生即可,莫要自己多多劳累了。”

    “好。”她笑容湛湛,一如水清澈。

    一楼大厅内,他端坐在书桌前,一边看着账本,一边认真的做着记录,而她则是托着脸看着窗外从未停歇的雨,只是偶尔转过脸来,会看向他那迷惑众生的俊脸。

    每当她转头看向他时,他总会恰到好处的抬起头,与她对视,四目而对,总让她率先别过脸去,她无法直视他的双眸,那满是溺爱的眸色,那满是深情的眸色。

    她点头看向手里的茶杯,也许这就是浅浅的幸福吧。

    待到他对账结束,他派七堡唤来账房先生,嘱咐几句。

    可她并不想与他此刻如此早的分离,便开口说道:“叔宝,左右闲来无事,不如对弈?”

    “对弈?”卫玠看向乐霖,“莫不是当初坎园的棋你还记得?”

    这句调笑让她的心也跟着轻松起来,“那一次,我兵败如山倒,这一次,我倒是想知道,你是如何赢我。”

    他点着头,看了一眼七堡,七堡将棋盘放在案桌上,两人对向而坐,乐霖手执白子,放下棋子的那一瞬,仿佛时光回到了坎园,她为他疗伤,而他闲来无事与她对弈的时光。

    随着棋子越来越多,她恍惚的看到当初自己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自己,当下抿了抿嘴,叔宝这是不肯在棋局上让着自己吗?

    抬起头,乐霖嗔怪一句,“叔宝,你素来知道我棋艺不佳,如此寸寸紧逼,当真好吗?”

    “哦?不如你将白子放在西南角,看看如何?此处放手薄弱,或可有别开生面的机会。”卫玠挑眉指了指西南角,看向她的眼神,又似是少年那时的骄傲,只是这份骄傲更多了一些收敛。

    “当真?”她手执白子,疑惑的看着卫玠。

    “试试。”他指了指落棋处,眉眼笑开,一如弯月。

    她将棋落在那西南角的地方,果然,此处山回路转,有了别开生面的机会。

    她喜滋滋的收起黑子,“看来你所言不虚,我小胜一回。”

    卫玠手里的黑子在指尖翻动,他点头,“确实是小胜一回,只是小胜之后,若是轻敌,则会大败。”

    卫玠落棋的瞬间,乐霖大半白子消失,她气呼呼的抬起头看向卫玠。她要收回卫玠不似少年时代的腹黑这句评语,他不过是没有少年时那么张扬,但是骨子里的腹黑小气是一点也没变!

    他笑着放下黑子,看向乐霖,“两年不见,阿霖,你的棋艺倒退不少。”

    “叔宝,你让我一回,难道不行?”乐霖一脸幽怨的问道。

    “你方才不是说小胜一回吗?”卫玠的笑意加深。

    “可是,我没让你这么快赢了我!方才我若不在那里放下一颗棋子,又怎么会转手间输给你?”她显然在责怪他引她入败局的手法太腹黑,可他似乎不领情。

    “阿霖,你这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若不是贪心,又如何只顾着西南角的战局输赢,枉顾全局牵一发动全身的成败?贪心是你输的最重要的原因。”他煞有其事的说道,却把她说的不悦了。

    乐霖站起身来,一副起身告辞,再也不跟他玩的架势,而他则是缓缓站起身,在她即将打开门的时候,他移形换影来到她的面前,抓住她的手,温柔笑起,“棋局输赢,不过转瞬,并无长久。但……我这颗黑子永远在你掌心,亘古未改。”

    他握着她的手,慢慢合拢,抬眸看向她,对于她方才气呼呼的模样很是宠爱,又是缓缓一笑,“都是要出嫁的人了,怎的还这般的沉不住气?以后要是做了娘,这可不好。”

    乐霖因着他这般而红透了脸,他蓄意设下棋局,故意赢了她,让她生气,就是为了借势告白吗?就为了告诉她,他与她生生世世做夫妻吗?

    她心跳快了几分,因着他清风霁月的脸上,满是深情,因着他金玉编钟的声音,满是宠溺,而醉在了他编织的未来之中。

    她望着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哪般,而他则是在她耳边再次说道:“冬至之后,时值年关,我休沐一个月,恰好待你去钱塘一趟。据说那里有一座天竺寺,寺外有三生石……”

    三生石……她的眉眼染上了惊讶,只听他慢慢道来,“我看了一些书,说着三生石春秋便存在了。听人说,那三生石上,若是刻上名字,可三生为夫妻。故而,想带你去看看。不知,你可否想去?”

    他握紧她的手,将她的手,连同黑子贴在胸口上,一脸期待。

    而她感受到他胸膛下的心跳,脸红了起来,原来她的夫婿想要与她三生为夫妻。这般的浓情,让她的心醉在了这仲夏暮鼓中。

    她害羞的点着头,“好。”

    他温柔一笑,将她揽入怀里闭上眼,两人就这般轻轻相拥,仿佛时间停下,给两个相爱的人,留下了一片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