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神医可在

    狡童鼓着脸再次下水,捞起棋子,似是有心报复,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笑容狡黠灵动。

    “郎君,您的那位佳人这会儿正在咱家门外敲锣呢,喊着说与您有竹牌为信,要您兑现承诺呢!哦,说是云陵萧家九郎。”

    谢行止隽永如画的眉目微微一动,眸底暗光掠影。

    “这可有些麻烦了。”他叹息。

    狡童也收了玩笑之心,一脸沮丧:“是啊,将军看您看得牢,连手下的兵都派来了,咱们怕是连这道院门都出不去呢!”

    将军是他家郎君的四叔,当朝的镇西大将军谢照。

    自从三年前家主过世后,三爷和四爷便将他家郎君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

    狡童垂头丧气,抬眼时便见谢行止已经坐了起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郎君?”狡童稚嫩灵秀的脸蛋有些僵硬。

    “僮儿,”谢行止语气温和,道,“怕是又要你劳心受累一些了。”

    “郎君……”狡童哭丧着脸,如丧考妣。

    须臾后。

    狡童守在竹屋门外,眼含泪花,殷殷切切地望着谢行止潇洒离开的背影,喊都不敢大声。

    “郎君,您可千万要早些回来……千万早些……”

    大将军的军棍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行止扬扬手,迤迤然向着角门的方向而去。

    诚如狡童所言,镇西大将军的军棍可不是闹着玩的,周术敢在谢家门口敲锣呐喊,可在护院的军士们涌出来之前,他早已和仆役溜之大吉了。

    “周管家,这、这下咱们可怎么办?家里那边怕是等不了多久了!”

    莫说是叶院判了,这连谢七郎的面都未曾见到。

    周术却没有在听仆役说话,忽地将铜锣塞给仆役,弯腰就要往墙根下的草丛里钻。

    “周管家,您这是……哎?是狗洞?”仆役终于看到了草丛后有一个洞,洞口大小刚好够一个大男人钻过去。

    仆役见周术埋头就要往里钻,心想:难怪周管家深得少主信任,这是真豁得出去啊!

    “周管家,您这进去万一被发现了可怎么好?”仆役生怕被人听见,掐着嗓子说,“要不还是让小人进去吧!”

    仆役的话才刚说完,就见周术保持着跪趴的姿势,撅着屁股不动了。

    “周管家?”

    仆役紧张得脸皮抽搐,该不会是被这狗洞的正主给撞上了吧?可不对啊,这也没听见狗吠啊!

    周术一颗脑袋已经钻过了狗洞,他头顶上挂着几根野草,呆呆愣愣地与一只大黑狗面面相觑。

    大黑狗见自己的地盘被生人给入侵了,原本的确是要狂吠以宣示主权的,只是被人及时拉住了。

    谢行止半蹲下身子,抚摸着大黑狗,含笑看着周术钻进来的脑袋。

    “萧家之人?”

    周术看到眼前谪仙一般的人,激动得难以自已,顾不得自己此刻的窘境,连连点头:“是!是是!小人正是萧家北院的管家,我家少主命我来求谢七郎救命!人命关天啊!”

    谢行止眸光微沉:“可是与季家三少夫人有关?”

    周术愈加激动:“是!正是!我家六娘子要早产,说是难产,少主命我……”

    “你家少主可是要我去请圣手叶轻舟?”

    “是!是!”

    谢行止温言道:“好,我知道了。”

    周术见谢行止站起身,生怕他掉头回去不肯帮忙,可他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已没了人影,只剩下大黑狗对他虎视眈眈。

    谢行止纵身一跃,如惊鸿掠影,眨眼便已轻盈地落于墙外。

    他到了周术的马前,挽着缰绳飞身上马:“你们且回去等候,叶轻舟随后便到!”

    “人不在家中!”周术在马后大叫着提醒谢行止。

    谢行止听到了周术的喊声,但他并未到别处去寻人,还是径直打马来到了叶轻舟的家中。

    叶府的家奴见是他来,并未阻拦,谢行止堂而皇之登堂入室,如同回自己家一般,一路来到后院的医庐。

    “叶神医可在?”谢行止扬声问。

    医庐内传出一道懒散无力的声音:“不在。”

    可这声音分明就是再熟悉不过的,叶轻舟的声音。

    “医道圣手,不医病救人,改做术士装神弄鬼了么?”谢行止来到竹榻前,垂眸看着榻上背身横卧的人。

    叶轻舟翻身仰面,修长的身子在榻上摊平,露出一张红润清癯的脸,黑发散乱,年近五十的人不见一丝白发。

    “我身体抱恙,无力为他人诊病。”叶轻舟配合自己的言语咳了几声。

    医庐窗外传来少女清灵大方的声音:“半个时辰前宫中来人,他也是这般说的。”

    谢行止了然,问道:“若我请你出诊呢?”

    叶轻舟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又老神在在地将眼皮合上,“虚弱”地咳嗽几声:“外面风大雨大,恐伤身折寿,叶某只是个医者,并非政客,只能医病,不能医命,医他人病,须先保自己的命,瑾之,我这养寿长命之道,你也当修当学。”

    “当真不去?”谢行止问。

    榻上响起了沉重的呼声。

    “也罢,君子不强人所难。”谢行止轻声叹息,转身走出了医庐,“只是可怜了那妇人难产,怕是要一尸两命了。”

    “他不去我去!”一个少女提着药箱从医庐后走了出来,荆钗布裙,未施粉黛,颊边一块梅花大小的红色胎记甚是显眼。

    但她并不因自己容貌微瑕而自惭生怯,倒是自有一番潇洒舒朗的气质。

    “既是妇人分娩,他去了也是无用之人!”

    少女本名叶灵溪,是叶轻舟收养的孤女。

    谢行止后退一步,拱手长揖:“灵溪姑娘大义!只是……”

    他看向少女手中的药箱,道:“姑娘这药箱大约是小了一些。”

    ……

    “少主,叶院判到了!”

    萧清晏守在厢房门外不曾离开过半步,屋内萧永宁的喊声越来越虚弱,终于等到周术将人请了回来,她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松开。

    “烦劳叶院判亲自前来,萧清晏感激不尽!”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医道圣手叶轻舟,还以为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但面前之人看起来远比她想象中要年轻许多。

    更让她惊奇的是,叶轻舟身后竟然跟着个女药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