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可知未可知

    “在八仙楼之外遇见你,准没好事。”

    陆然伸了个懒腰,夜已深沉,困了,也有点乏了。

    “陆掌柜,陆老弟,上峰的命令,您多配合。”褚义笑了笑,“谁叫我是专门替人擦屁股的。”

    “好呀,你骂我是屎!”陆然不忘插科打诨,冲褚义嬉笑几声,又问了一句:“杀猫也犯法?”

    “这……”褚义捻了捻唇边的小胡子,大概还在想,要如何解释。

    他原本就有些怕这少年,现在再看见这雷法的威力,心中对于陆然的畏惧,莫名又加深了几分。

    正琢磨着,只听见陆然又悠悠说了一句。

    “别委屈了这小娘子。”

    扑通一声,少年昏倒在地。

    ……

    约么一个时辰后。

    再睁开眼,陆然已在纷离镇巡检房的大牢里面。

    一起身,头还有些昏沉沉的,环顾四周,光线幽暗。

    此时应该子时已过了。

    身下都是干的,说明这里应该还算清敞,想是褚义那老头子安排过的。

    依稀望见可知子盘坐在牢房内的另一角,原本闭目养着神,听见动静,似乎向他看了过来。

    “嘿,真把我们关进大牢里了啊。”

    “你醒了啊。”可知子走了过来,伸手就要抚陆然的额头,“你方才还有点发热……”

    “呀!”陆然如遭电击,一下跳开,假模假样地把头往外探了探,问道:“那褚义。噢,就是那长得像只大老鼠的小老头,说什么了没?”

    “没。就说什么暂时委屈一下,他先去复命。对了,他叫你务必等他。”

    “等他做啥?给我擦屁股?”

    这一句话太过粗俗,陆然是在心里嘀咕的。

    黑暗之中,虽然看不太清,但陆然可是在比这还黑的船舱中待过三十年之久的人,靠着闻,他也能闻出一些信息。

    这监牢可够大的,远超陆然所想。

    粗略估算了一下,这里面至少有百十来间牢房,就算它四人一间,那么大概关着有四五百名犯人。

    整个纷离镇可只有一千来户人,需要这么多牢房?还是说,这其实是全县合用的总牢?

    陆然将心中疑惑,说与可知子听。

    可知子却说:“这个我已经问过了,有几个人说,他们其实都是修仙者,慕名而来,却犯了大观的‘禁令’,被关在此处,以待进一步发落。”

    “大观的禁令?”陆然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这里关的不是什么邪祟鬼怪,都是人。

    “是的,大观的禁令,很简单,不许上山。”

    “不许上山?也是,那山上我去过,邪得很。”陆然有意显摆,但实际是,他确实去过山里,只是他待过的地方,不过一叶一花,方寸间的天地。

    “这些,你都说过啦!”可知子突然浅浅一笑。

    “咦?”陆然突然发出一声感叹。

    “什么?”

    “没有……”其实陆然想说的是,你偶尔不那么忧郁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嘛,话到嘴边突然觉得,这样,还是有些冒失。

    于是把话咽了回去。

    两人短暂的沉默。

    “那么,就睡吧?”陆然躺回了之前昏睡的那片稻草,忍不住还是开了口。

    “你睡吧,我眼睛闭一会就好。”可知子还是离他远远的,坐在角落。

    “我说,方才在街上,你明明可以走脱,为何不跑?”

    “……你说呢?”可知子似乎懒得解释。

    “好吧。那睡吧。”陆然明白,可知子那是为了留下来照顾突然昏倒的那个人。

    “好。”可知子点了点头。

    “我说,你有没有看到方才的闪电?”隔了一会,陆然忍不住,又问。

    “看到了。”可知子居然还搭理他。

    “好……好看吗?”

    “好看?”可知子回想那一幕,确实壮观,但是这跟好看有什么关系?

    可知子想了一下,问道:“那是什么法宝吗?”

    “嗯,是吧。”陆然一想到青乌那邪性的样子,什么三滴血,三条命,尽是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突然感觉有些说不下去了。

    说到底,借来的东西,不值得夸耀。

    “算了。睡吧。”陆然见可知子又不接话了,悻悻地说道。

    “好。”可知子还是一样的回答。

    过不了许久,可知子听见陆然几声很轻很轻的叹气声,自己也伸手撩了撩头发。

    “我说……”黑暗中,一个声音再度响起。

    可知子没忍住,噗嗤一笑。

    “你到底睡不睡?”

    “不不不,我想到一件事,至关重要。”陆然尽量让语气显得严肃。

    “什么?”

    “不知道那个金毛,现在怎么样了?”

    “叫王子或者回寰!你再叫回寰王子金毛,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果然,提到了回寰,可知子健谈了不少。

    “他不会有危险吧?”

    “应该不会吧……只要不再碰见上次那个奇怪的黑袍,一般人,打不过殿下的。”

    “可是他剑都没有带呢?”

    “剑,只是一种工具。”

    “可知子,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

    “什么是剑侍?”

    “啊?”

    “对啊,你不是金……你不是回寰的剑侍吗?那什么是剑侍呢?”

    “剑侍……”可知子拖着好长的尾音,思绪一下回到了久远的幼年。

    那是关乎命运的逃生。

    亦是绝处逢生的奇遇。

    “剑侍,就是侍奉剑仙的人。”

    最终,可知子还是收回了思绪,十分敷衍地回答了陆然。

    “额,他是雇你的,还是……一辈子的?”陆然的问题,总是很奇怪。

    “应该是……一辈子的吧。”可知子确实也没有想过这件事。

    一辈子也挺好,那只要跟回寰做好朋友,也就可以一辈子跟可知子做朋友。

    陆然的想法,也总是不寻常。

    欸?等等。

    “你说的侍奉,就是说你要帮回寰铺床、叠被、倒洗脚水?”

    “对啊。”可知子点点头。

    “还有洗衣做饭按摩掏耳朵?”

    “对啊。”

    “还有……”

    “对啊。”

    “对什么对啊,我还没问呢。”

    “对啊。”

    “……”

    “陆然,你怎么不说话了?”

    “可知子,那你做剑侍多久了?”

    “嗯,让我算算……”

    “什么?还要算的?”

    “差不多十年了吧……”

    “这金毛……我跟他誓不两立!”

    可知子却好像来了兴致,一下打开了话匣子,于是接着陆然听到了六岁那年他们在去学剑的时候,回寰在山中与野猪搏斗,从而错过了面试;七岁为了去找一种仙材,回寰爬山时磨破了裤子;九岁被师父责罚,两人一同跪在祖师像前偷吃果子,十岁那年……

    童年琐事,可知子讲得津津有味。

    陆然听着难受,一会儿昏昏欲睡,一会儿心中郁结难以合眼。

    好在没过了多久,褚义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他们的门前。

    “陆兄弟,有位老爷要见你,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