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口气很大的女人

    “明天的宴会,你能做我的女伴吗?”外人看来臭名昭着的我们,说不定真能凑成“珠联璧合”的一对呢。

    我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天气情况。如果明天是晴天我自然会陪同你出席,若是个阴天……其实楚总身边花团锦簇,艳丽的都市佳人多的是,何必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为了劝他打消这个念头,我甚至自降了身价。

    “可那些人和sofia小姐都不一样。”

    我扯出一个无谓的笑容,并未被这三言两语给打动,甚至浑身散发出了“莫挨老子”的气息。

    打了个哈欠,我开始下达“逐客令”。

    而楚庭未说出口的关心,也一同被我隔绝在房门外。

    还好把他撵得够快,要不然他会听到我剧烈的心跳声,噗通噗通,一下一下都在尝试着向他靠近。

    只是当我正准备一跛一跛单脚跳上楼时,我定睛一看,在沙发上发现了一个黑色的长条状物。

    当晚下起了瓢泼大雨,和雨珠砸击地面同时响起的是我手机的电话声。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楚庭。

    “喂?”客气而冷漠的询问,我的嗓音带上了慵懒。

    “说了不在我这儿就是不在我这儿,你不信我?”

    “那你自己去找吧。”通话未足一分钟,已经被我掐断。

    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我内心毫无波澜,掖好了被角准备入睡。只是翻来覆去,我脑子里却一直像有一根弦紧绷着。

    我在担忧什么?

    楚庭要冒雨去找他的录音笔就让他找去好了,这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可我的手却摸向了枕头底下,掏出那支录音笔,按下了开关按钮,红灯亮起,录音笔中传出一个断断续续的女声。

    那声音,我再熟悉不过。

    “今天是九月二十八日,我都不清楚自己被关在楚家多少天了。每天我坐在这个小阳台处,看着日升月落,看着远山青黛……可房子空荡,都没有人能陪我说话。”

    “我做过许多假设,揣测着我是不是早已经死了?如果我还活着的话,为什么却比死让我感觉更痛苦?”

    “这个世界上,我最恨的人只有楚庭……”

    女人声音絮絮,之前的话语里还有个别字眼咬字不清,可唯独恨楚庭的这句话,她像是用了极大力气,显得咬牙切齿。

    可原来……让楚庭今天那么着急寻找的竟然是我当初在楚家和自己对话用的录音笔?

    我有一瞬间的愣神,录音笔攥在手心里微微发烫。

    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我戴上耳机,耳机里流淌起舒缓的音乐,可我听到的却是窗外的暴风雨。

    摧折了树枝,刮走了枯叶,暴雨越下越大,大珠小珠噼啪落玉盘……下这么大的雨,楚庭难道还在找那支录音笔?

    我心底有一黑一白两个小人在斗嘴,黑色小人让我千万别对男人心软,楚庭如今这样是他活该;白色小人却说,楚庭并没有那么十恶不赦,过去他也曾对陈娇一片真情可付。

    两个小人被我挥手驱散,我突然起身,披衣下床。

    找到了一枚硬币,我鼓起勇气对自己道:“如果是正面,我就去找他。如果是反面,他今晚淋死在大雨中都与我没半分关系……”

    滴啷一声,硬币被抛掷在地,露出了亮锃锃的一面。

    黑色雨伞的伞柄握在手里,沁上冰凉的冷意,我裹挟着大衣,走在雨里仍觉得有些吃力,更别说自己的衣服早被雨水溅湿,撑伞与否的意义并不大。

    我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意,正当我心意灰颓想折道而返时,眼眸却突然攫取到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那身影曾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现在正弓着腰在草丛里翻寻着什么,雨珠从他的发丝滴落,划过眉眼与下颌角,再淌进脖子里。

    嘀嗒嘀嗒。

    那一瞬间,楚庭安静得像是一幅画。

    只是他的衣服早被大雨淋湿,湿答答黏在身上,但他却像对此一无所觉。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他突然起身,心有感应般朝我望过来,蓦然红了眼眶。

    那是个带着雨意和冰冷的拥抱,我手中的伞掉落在地,任由楚庭抱着我。

    他喉间发出低哑的哽咽声,手足无措:“sofia,我弄丢了她唯一给我留下的东西……”

    他第一次没有称呼我为sofia小姐。

    楚庭把我抱得很紧,像要把我嵌入他的身体。

    我能感觉到他下巴搭在我肩窝处的瘦削,能感到他搂住我腰肢的手指颤抖,能感到他就像是童年时期的孩子丢失了最喜爱的玩具,失声痛哭。

    我的嗓音不知为何变得艰涩:“楚庭,她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四年如一日照顾她的亲人,重要到此刻能如此失魂落魄?

    可若真的重要,他当初又怎会如此狠心对待“陈娇”?难道一个人可以同时对另一个人又爱又恨?

    我推开了楚庭,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在居高临下地望向他。

    而以前,我看向他的眼神,夹杂的都是欢喜、期待亦或崇拜,直到后来被囚禁时,我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里才剩下了麻木和恐惧。

    楚庭茫然,听到我一句又一句犀利的发问:“她现在已经是死人一个,估计连尸骨都被海里的鱼虾吃得差不多了。你就这点出息,对一个死人恋恋不忘四年?”

    “对她,你扪心自问你到底怀的是什么心思?我看过身边那么多人那么多段感情,有人能在人前装出深情样子,人后却靠写和亡妻的故事出书捞得盆满钵满。我还见过有夫妻是荧幕前恩爱甜蜜狂撒狗粮,可幕后丈夫却可以肆意对妻子拳打脚踢。楚庭,你是哪一种?”

    “这么多年了,你没能从往事中走出来,是因为你想树立你的深情人设还是只纯粹想减轻心里的罪恶感与负担?”

    话音刚落,我好像看见半空中出现了巨大的一把白色剪子,把我和楚庭纠缠的恩怨往事一剪子剪断了。

    细细回想,我回到a市已经小半年有余。

    而我和楚庭藕断丝连了那么久,我想象中的肆意报复没能实现,让他身败名裂也没能实现……我到底是对他心软了,连同对自己都失望至极。

    乏累感顿时席卷了我全身。我觉得自己身体里像承载了两个灵魂,一个sofia的,一个陈娇的。

    一个教我因果轮回终有报,教我免嗔痴,免受红尘苦。而另一个早已疲惫不堪,却还催着我往前走。

    黑色伞面上蒙上水雾,我把伞柄塞到楚庭手里时,清晰听到他落下淡淡的一句:“你是怎么知道她的?”

    我笑笑没回答,一瘸一拐转身往回走时,脚踝处传来的疼痛让我一下通红了眼眶。

    真的太疼了。

    我不想再做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刚走出两三步,我身体重心不稳,“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我的脸脏兮兮地糊上一团泥巴,头发被淋湿,一绺绺黏黏的感觉,而耳旁挂着的助听器也摔了出来,雨声在我的世界里淡成低了八度的交响曲。

    在楚庭面前,我从来狼狈不堪。

    这一趟回到别墅后,我发了三天的高烧,期间一直絮絮说着胡话,印象中念叨了最多次的便是“赵青荇”三字。

    从大汗淋漓中醒来,我看到窗外的天空昏暗,有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过,心中恍惚还以为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我的头脑混混沌沌,揉着太阳穴时唐商雀正巧给我打来了电话:“董事长,这几天你究竟去了哪里?”

    我的头疼还没缓解,便让他直接切入正题,当初我把与鼎同合作一事全权交由他处理,唐商雀这个时间节点着急联系我,只怕也是因为这事。

    可这一回唐商雀难得支吾:“董事长,总部那边派来的人前几天已经到了a市……但她第一天来到公司,就叫嚣着说,如果你不出面为她接风洗尘,她就不接任这个职位。”

    “而在前天的一场舞会上,她还和远水集团的楚总热舞了一曲……”

    当时《危险派对》这首歌一响时,舞会上的气氛顿时闹腾起来。

    镁光灯不知为何聚焦在了楚庭身上,所有人目光炯炯地看向他,揣测着这一场舞会楚庭没带女伴出席,他此刻会在现场挑选上哪位幸运儿。

    都说“联姻联姻”,可联姻也是有技巧的。

    像楚庭这种豪门名人,心气自然高傲,小门小户的小姐千金要进他的眼就更难了。所以唯一的上上策便是让楚庭自己对哪家千金萌生心意,到时联姻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而这所谓的感情基础,可不就是从这种交际场合慢慢培养出来的?

    至于楚庭说自己心里装着谁、对谁矢志不渝,这种话只适合讲给鬼听,这个圈子里的人可是一个都不信。

    那一刻,满场的女嘉宾眼眸里几乎都燃起了异样的光彩,而还没等楚庭有所行动,就有一只白净纤细的手伸到了楚庭面前对他发起了邀约。

    那个女人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这种笑太过狂妄也太具侵略性与攻击性,如同带刺的玫瑰常让男人想退避三舍,可她却敢咬定楚庭不会拒绝自己。

    我作为旁观者听唐商雀提起这些老掉牙的情节时,不禁蹙了蹙眉,难道舞会上就没有正事可说?

    他非要和我提及这一地鸡毛?

    而且楚庭与哪位名媛发生怎样的交集,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