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三十章 刺笈夫人

    如云的素霞锦衫,发丝成髻,垂颈分肖,缓步行走,不曾荡起一丝烟尘,左右而观这里的状况,徐徐道。

    对于两位弟子所言,给予先后评价。

    匈奴人能够有那般策略,说明匈奴人中也有谋略之士,能够看出秦国现在在北方防御的空虚。

    所以,匈奴才敢南下侵扰。

    若是待秦国稳定山东诸地,那时……就不好说了。

    也许,等不到秦国稳定山东诸地,蒙恬麾下的黄金火骑兵便是要北上,打匈奴一个措手不及。

    在你最觉不可能的时候,给你来上一次猛攻。

    方为兵家之道。

    兵者,诡道!

    千变万化,出其不意。

    “终究还是要有大战的。”

    “师尊,若是待将来秦国真的扫灭北胡匈奴,那个时候呢?”

    召水轻叹道。

    一路从北方边境走过。

    这里的人生活真的很困苦。

    较之关中,相差太多。

    较之中原,也是一样。

    他们也是诸夏之民,也该享受那般的安宁,也该享有没有外敌侵扰的环境,也该享有如诸夏其余之地的繁闹。

    而这里……却非如此。

    战乱的不安定就是其中一个很大因素。

    若然将来秦国真的有能力扫灭北胡,或许会好一些。

    应该吧?

    召水如是想着。

    “万物阴阳。”

    “战乱、平静都不是亘古的道理。”

    “生存、死亡才是亘古。”

    “如同修行,当你修为破开一个关卡,挣脱一道枷锁,往往又会有崭新的拦阻近前。”

    “真到了秦国扫灭北胡之后,或许,又会有崭新的问题出现。”

    “诸夏……不会永远的安稳。”

    “永远的安稳就意味着阴阳失序,阴阳失序的后果,很严重。”

    跟随邹衍师尊行遍诸国,近年来又亲自一观诸夏,纪嫣然早已有己身所悟。

    诸夏!

    秦国!

    诸国!

    战乱!

    一切……都越发的有趣。

    “上德不德,大同极乐!”

    “师尊,莫不永远不成?”

    道家祖师曾语,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儒家祖师孔丘也有语,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两者语论虽不同,然而,大体相同。

    果如师尊所言,岂非两位先贤所语虚妄?

    “身融万物是否虚妄?”

    “大道艰难,诸夏艰难,也许有朝一日,会有那一天。”

    “然则,那一天……不知是何时!”

    纪嫣然看向两位弟子。

    这个问题自己以前回答过,却是……答案是答案。

    现实是现实。

    两位先贤所语论的道理很好很好。

    而在纪嫣然看来,很难很难。

    除非将来的诸夏间,人人如龙,人人皆可明悟玄妙知道,皆有无所持之心,皆有无所持之欲。

    如此,一切才有可能。

    而那……很难,很那。

    人!

    皆有七情六欲。

    那就是先贤所语那个世界的拦阻。

    所以儒家孔丘以仁礼教导世人,果然人人知礼仪,则大同可期。

    果然人人不德,则所谓的仁礼道德也就无用,那就是最大的仁礼道德,是以上德不德。

    越是强调仁礼、道理,说明诸夏越是缺少这个东西。

    诸夏千万之民,识字的百不存一,何以能够教导仁礼道德,是以……很难很难。

    “秦国之法,法术势汇聚一人之力,非为长久。”

    “真不知道上德、大同之世,是一个什么模样,难道也没有法的存在了?”

    法!

    实则也是仁礼的外显,从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人不懂仁礼,所以才以法匡之。

    果然是真正的天地之法,也就罢了。

    而秦国之法。

    虽为法治,亦是人治。

    大权握于一人之手,也许嬴政是一位……好的君主,其它人呢?

    如往昔诸国的赵王迁?

    他呢?

    邯郸之内,他登位为赵王,手握权柄,何其荒唐!

    “法!”

    “也许有!”

    “也许没有!”

    纪嫣然一笑,这个问题很有意思。

    自己还真没有细细思量过。

    “师尊,姑娘,那里就是刺笈山吧?”

    “是当年赵襄子的姐姐刺笈夫人身死之地?”

    紫阳随在一旁,也是静静听着。

    跟随师尊游历诸夏,所见所观,所遇疑惑,皆一一诠释,有些可以明悟,印证师尊早年所教道理,受益不少。

    有些仍疑惑,却也时常温习。

    在要道上行走,看向远处,素手抬起,指着一座山,舆图上,那座山的名字是刺笈山。

    名称的来源很……奇特。

    “赵襄子!”

    “赵国的立业根基之人。”

    “是刺笈山,当年为师同邹衍师尊来这里看过,那个时候……这里还有赵国的驻军。”

    “因袭杀代王,又闻姐姐自刺而死,赵襄子便是将其葬在这里,派遣兵士给予看守。”

    “赵国世代如此。”

    “刺笈妇人,烈性之人。”

    纪嫣然评价道。

    赵襄子为家族大业,不惜牺牲刺笈夫人,夺取代地之后,赵襄子心中可有惭愧?

    应该有吧。

    否则也不会令兵士看护了。

    “山上还有赵襄子为刺笈夫人立下的陵寝,也有人时常拜祭。”

    指着远处的刺笈山,纪嫣然再次道。

    “师尊,那……我们过去看看?”

    召水和紫阳两个人相视一眼,兴趣陡升,想要一观刺笈夫人的陵寝,想要亲自拜祭一下。

    刺笈夫人!

    ……

    ……

    “这里也荒芜了。”

    一炷香后。

    有着纪嫣然亲自带领,乘风而行,直接奔至刺笈山上。

    刺笈夫人的陵寝不难寻找,却是……眼前有些荒芜了,原本看上去应该恢宏大气的陵寝。

    此刻却残败不堪。

    连一旁立下的石碑都残缺了一角。

    四周更是有许多肮脏之物。

    气息也不好闻。

    不知当年的赵襄子再次看到这一幕,会如何?

    “一晃多年,想不到这里却……。”

    纪嫣然有些不忍。

    当年和世尊邹衍前来这里之时,这里还有兵士把守,尽管兵士不多,而这里的陵寝也是完好无损。

    每到节气之时,也有属于自己的祭祀供奉。

    现在……赵国不存,一切皆无。

    抬手间,将眼前纷杂的大地清理干净,又看着那残缺的石碑,抬手一招,远处飞来一块巨石。

    划手成刀。

    一块崭新的石碑出现,伸出食指,指力纵横。

    立下刺笈夫人的碑文。

    自己能做的不多。

    “师尊。”

    “有闻秦国护国学宫内,有武祠之地,内设春秋以来数百年来诸国武将之列。”

    “师尊,莫不您亲自进言后宫丽夫人,让其游说嬴政,立下女祠之所!”

    “以为容纳上古三代以来的女子之名。”

    “有虞二妃,弃母姜嫄,契母简狄,……那些女子皆不俗。”

    向着面前的刺笈夫人陵寝一礼,召水心有所感,看向师尊,说道此刻心中突然之想。

    秦国立下武祠之意,其一便是收拢诸国民众之心。

    立下女祠,也可以有这个作用。

    何况,于秦国来说,不算是什么难事。

    “哦?”

    “你这个提议……不错。”

    “不过,还是你亲自建言吧。”

    “为师觉得,如果你亲自建言的话,丽夫人无论如何都会游说嬴政办成的。”

    “师尊可没有那么大的颜面。”

    闻弟子召水此言,纪嫣然先是迟疑一怔,而后一喜。

    召水这个建言很不错,起码自己就非常欣赏。

    而且于秦国来说,也有不小的益处。

    却是,雍容华美的神容上,一观身侧的召水,近前一步,轻抚着丫头的发丝,别样一笑。

    “姑娘。”

    “紫阳也这样觉得。”

    小紫阳也嘻嘻一笑。

    “师尊!”

    召水俏脸微红,扫了紫阳一眼,就是瞎捣乱。

    师尊也是的。

    就知道打趣自己。

    “你看,连紫阳都觉得为师说得对。”

    “天明!”

    “是个好孩子,兰陵城内,为师也是看着天明长大的。”

    “你现在也已经半步踏步化神了,待你彻底稳固化神,为师也就教不了你什么了。”

    纪嫣然怜爱的看着两位弟子。

    召水足以传承阴阳家智者一脉的道理。

    紫阳也不错,就是资质稍差,却是将来在自己助力下,踏足化神也是不难。

    召水的身份奇特,诸夏间,也就天明最合适了,关键二人一块长大,彼此之间,又各有一丝朦胧的情意。

    自己可以看得出来。

    “天明!”

    “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不予理会师尊的打趣,可……对于天明师兄此刻的状况,自己还是关心的,出兰陵城一年多了,出咸阳也有一年,天明师兄也没有书信传来。

    或许难以寻找她们的落脚地点。

    天明师兄!

    不知道是否还是那般傻傻的。

    因当初兰陵城之事,自己生了他的气,后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兰陵城破,自己跟着师尊离去了。

    不知道天明师兄现在是一个什么样子。

    “也许,他会亲自前来找你。”

    “如果他有心的话。”

    纪嫣然又是笑道。

    看着召水也渐渐长大,当真是于有感慨,时间过的还真快,尤其是站在这刺笈山上。

    那个时候,自己在邹衍师尊跟前,也就比召水大不了几岁。

    现在,一晃数十年,自己的弟子也这般大了。

    “他……也许吧。”

    召水有些期待。

    却又有些忐忑。

    很是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姑娘,我听天明说过,他的老家是卫国濮阳之地。”

    “师尊,待我们从燕地归来,也前往濮阳怎么样?”

    紫阳倒是一语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