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为难

    蕙兰这次倒是没让姑母失望,每天雷打不动的按时带着书本去学习。

    李夫人很满意她的好学,又因为她还挺聪敏(大雾啊!)。每天除了例行的扫盲描红,还会再给她讲半个时辰左右的古。

    李夫人可不是水仙那样的小丫头,典故轶事信手拈来,说历史讲战阵更是言之有物。生动处,让人如置身其中,惊心动魄。蕙兰拿出当年高三的劲头,全身心投入,简直是如获至宝,受益良多。

    于她切身受到影响的就是有现成的羽毛笔和炭条可以写字,倒是省的她自己再折腾着标新立异。

    这些东西的普及都源于商业的长足发展和海运的发达,蕙兰感慨了两句也就没多费心思。

    慢慢来吧,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她还是积累素材更要紧,更开心。

    蕙兰在国公府也更加生活的如鱼得水了,趁着休沐,把表姐妹表兄弟们的礼都送了过去。

    除了一人一块羊脂玉无事牌,女孩儿一套玉管笔,两个表哥一人一把良弓。两个小的,六郎一个好砚,七娘子是一个紫金九连环。都是李家库里存的好东西,无事牌是用一整块好玉料雕出来的,两位夫人的羊脂玉镯也是出自这里。蕙兰自己再留了一枚无事牌和一对玉镯,再就是几个小东西,这块玉料也就用尽了。

    兄弟姐妹们都挺喜欢,各自都有回礼不提。

    送礼送的最惊天动地的是她的二表哥,送了一对细犬。说是给她将来打猎用,蕙兰倒是不怕狗,欣然收下。

    倒霉的二表哥却被老娘骂了一顿,那礼物也差点被没收。蕙兰求了半天情才保住那对估计才满月的小奶狗。陪着挨了骂还不算,又领回去两个专管伺候狗大爷的丫头才算完。

    经此一役,两兄妹倒是有了点同病相怜的默契。蕙兰除了会继续坑这个二货表哥外,还有了些革命友谊,偶尔帮他说个好话,把要挨个打罚减半。当然,这种情况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二货表哥果然是姑母的亲儿子,一点都没说错。从来不带记仇的,再大的气睡一觉也就没了。

    蕙兰从以前就是独生女,倒是难得的和二货表哥培养出来一些姐弟(?)之情。

    时间进入六月,公府开始供冰了。天热的像是在下火球,蕙兰的小课堂也停了。除了早晚饭,蕙兰基本不出院子。

    蕙兰觉着这日子简直太颓废了,罪恶感爆棚。她坚持每天描红,一个人在小书桌上用炭条鬼画符。

    她的教养妈妈已经到位了,她除了写字的睡觉写字的时候,其他时候都在她们的注目下。

    两个人都是四十来岁,一个姓吴,一个姓林。都是笑眉笑眼,细声细气的。两个人一人半天在蕙兰身边当值,蕙兰的行为举止言谈全都在她们的工作范围内。但凡她有不合规矩的地方,她们都会委婉而坚定的指出来让她改正。标准的温婉的笑容,轻柔的语调,坚定的眼神。

    蕙兰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就这样被培养着一点一点也规矩起来了。

    蕙兰不讨厌她们,她也想着做一个优雅高贵的贵女。她们也都并是刻板严格,没有把她训成个木头人的倾向。蕙兰一半被动,一半主动的习惯并接受了她们。

    但是身为一个自由散漫的成年人,蕙兰还是希望有自己的独立空间的。

    所以六月后,她每天午睡醒后会独自在她的书房呆上两个时辰。所谓的书房就是堂屋的书桌旁边加了个小巧的苏绣屏风,隔出的一个空间。

    吴妈妈也曾委婉的劝她不要在书房呆那么久,而且还不让丫鬟服侍。

    被蕙兰笑着顶了回去,她们就再也没提过了。

    除了这个小插曲,她们之间相处非常融洽。两个教养妈妈也算进退有据,没有插手蕙兰屋里的事。

    鉴于她的变化,李夫人很高兴,夸了蕙兰也赏了教养妈妈们。还变相的帮蕙兰说了情,自此两位妈妈对蕙兰就更宽容了。

    这日吃早饭的时候,蕙兰就觉着姑母有些心不在焉。

    她一边吃饭,一边把姑父和两个表哥都思量了一遍。然后就安心吃饭,不是最重要的人的事,其他的就都不是事。

    吃完了饭,姑侄俩进了东稍间说体己话。

    蕙兰不擅长打听别人隐私,也就陪着姑母说着闲话。

    半晌,李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八月初二是太夫人的生辰,虽然是散生日,却也不能轻忽。”

    蕙兰眨了眨眼睛,“怪不得姑母和大伯母这阵子都轻减了,大热的天要料理家务还要筹办寿宴,怪不得。”

    “说什么傻话,大热的天,石头都要瘦三分呢。更何况我和大嫂都苦夏,这会还好,入了伏,大嫂饭都吃不下了。”李夫人被侄女的童言逗笑了,说到后面又有一丝担忧。

    蕙兰抿了嘴笑,“我屋里碧玺的娘在大厨房了,我倒是借光吃了些她做的点心,还挺不错,姑母得空了可以尝尝。”

    李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太夫人过寿,那我可得赶紧淘换寿礼了。”蕙兰又接了一句。

    这一下,李夫人终于不笑了,“唉,好蕙儿,真是委屈你了。”

    妥了,理由找到了。蕙兰毫不在意的安慰姑母,“姑母说的什么话,我可自在逍遥着呢,哪里受了什么委屈。您快别叹气,姑父回来看了还以为二表哥和我又淘气了呢。我倒是能逃过一劫,二表哥可是挨打挨定了。”

    “噗嗤,你们两个鬼头。你还好,你那二表哥,提起他我就手痒。”李夫人被侄女逗笑了,又想起小儿子,真是好气又好笑。

    蕙兰就在一边笑的无辜。

    这么一打岔,李夫人愁绪尽去,她本来也不是心思重爱发愁的人。

    她语带不忿的向蕙兰一一道来原委,蕙兰一边听一边点头。

    原来是太夫人传话出来,她过寿的时候让蕙兰待在屋子里别出去,免得她身带重孝冲撞了寿星和贵客们。

    李夫人本来打算过寿的时候带蕙兰见见亲戚们,被太夫人的全盘打乱了节奏,又惹了一肚子气。可太夫人是长辈,说的也不能说是错的。她再气再憋屈也只能认了,还担心让侄女伤心,准备了一车话准备安慰她。

    结果蕙兰半点没生气,虽然她不知道哪里惹了太夫人不喜欢,但是她也没放在心上,更懒的深究。

    她又不是金元宝,凭什么让所有人都喜欢。

    于蕙兰一个曾经的社恐来说,收到多少关爱喜欢,都是要付出同等的甚至更多的。身边这些亲近的,真心关爱她的她珍惜并感激着。其他的不熟的,拐弯的亲戚,她敬谢不敏,能保持面子情最理想。能像太夫人这样和她摆明车马井水不犯河水的那是更好。

    她不仅不会生气委屈,她还发自真心的感激。蕙兰甚至感慨,不知道过个几十年她能不能活成太夫人这样。想搭理谁才搭理,不想搭理了连客气话都不用说的。活的多潇洒多自在,活成这样才是人生赢家吧。蕙兰对太夫人产生的真心的羡慕。

    “没事,太夫人说的对。之前偶尔听了一耳朵过寿的话,本来想着问清楚了早早献了寿礼避开。我自己也自在,也不用人家为难。结果给浑忘了,姑母今天一提我才反应过来。”蕙兰给姑母端了茶水,浑不在意的笑着说道。

    李夫人接了杯子,有些迟疑的看着侄女。不但没看出来一星半点的委屈伤心,只看到满脸坦然的笑意。她这才放了心,其实重孝之人避开喜事,尤其是年老之人的喜事是世情规矩。她也是心疼小侄女,又嫌太夫人太直白才生气的。

    眼见侄女豁达,毫不在意,李夫人心情好了很多。“是了,我本来想着趁着家里亲戚齐全,让你认认亲,倒是忘了这个时候让你出去交际你不自在,别人也未必自在。是我没想周全,姑母老糊涂了。”

    蕙兰被姑母的自嘲逗笑了,开玩笑,您才刚三十的年纪,成熟御姐风的美女,说自己老糊涂,这才是搞笑呢。

    “姑母您敢当着老太太,太夫人说自己老糊涂了?不被她们骂才怪呢,您是关心则乱,蕙儿心里明白。”蕙兰打趣了姑母一句,真诚的安慰道。

    李夫人感动的抱着侄女舍不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