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心尖的美玉

    “咚...咚...

    “咚咚咚......”

    风凝霜的心不受控地急速撞击着胸膛,一下快似一下,那些之前刻意被按捺下的心思,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

    距离上一次见面,不过只半月,竟已像隔了许久。

    她忘了上次酒醒后的窘迫,目光竟都不想躲开,就这样望着他,此时此刻,她什么都想不到,只觉天地间惟余他一人,缓缓朝自己走来。

    他这样朝自己走来,步伐翩若谪仙。每踏出一步,地上的青草就结出一层白霜,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她以为他会停留,谁知他只是与自己擦肩而过,长发擦过她的脸颊,直直走向了她的身后。

    “师叔。”容凤珩松开风凝霜的袖子,对傅天霁躬身一礼,笑嘻嘻地问,“你回来啦?”

    风凝霜还在定定站着,突然听得“哎哟”一声痛呼,才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傅天霁竟是一把拧住容凤珩的耳朵,不由分说地,将容凤珩拖着就走。

    容凤珩耳朵被拧,疼得嗷嗷直叫,经过风凝霜身边时,眼泛泪光楚楚可怜地给她使眼色,一边朝傅天霁求饶,“痛,痛痛!师叔,注意点形象,这可是有美人在,不要唐突了......哎哟!!”

    风凝霜见傅天霁满脸的杀气,容凤珩左挣右扎就是甩不掉那铁箍般的手,弱小可怜无助得像只待宰的猪崽,她委实看不下去,开口求情道:“傅上仙,您轻点儿,容师兄的耳朵都快断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容凤珩的惨叫声更大了,在寂静的夜空盘旋迂回,直上九重天......以至于在很久很久以后,外门里还有传说,说西南山脉妖魔太凶残,那夜他们曾亲听有人在山里被妖魔一口一口吃掉的惨呼声。

    且说容凤珩被傅天霁拖了几十步后,上了木剑,御剑“咻”的一声,消失在夜空中。

    从出现到离开,傅天霁一言未发。

    风凝霜“啧”了一下,摇了摇头,又“唉”了一下。她刚来蜀门的第一日,容凤珩也是这般残暴地被傅天霁拖上木剑的,人间悲剧啊!

    真不知道后续会怎么样......风凝霜望着夜空,默默祈祷:这后续的画面,可别太血腥了。

    **

    风凝霜自然是不会知道后续的画面。

    在飞到某个峦岛上时,傅天霁御剑一个俯冲,落到地上,将木剑一收,容凤珩一屁股落在地上,哀嚎了老半天,才勉勉强强爬起来,死劲搓那红得透顶的耳朵,满脸的哀怨,“......师叔,我说你能不能温柔点儿?每次都这么折腾我,有意思么?”

    傅天霁冷冷地道:“为什么在那个地方结起结界?”

    容凤珩痛哼哼地说:“前两天巡视外门时,无意中遇到小师妹。她要我帮忙找一些草药,你也知道我对美人那是一贯有求必应的嘛。这不,今儿就是给她送去的。但今天又不是轮到我巡视外门,我也不好被人发现踪迹,所以就用结界挡一挡。”

    傅天霁面色稍霁,缓声道:“她要的是什么草药?”

    “金刺仙灵毗、紫葚巴戟天......什么的,有点多,记不太清楚了。”

    傅天霁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容凤珩揉着耳朵,又问道:“对了师叔,你此番出去,找到人没有?”

    傅天霁脸色凝重了几分,捏了捏眉心,疲惫道:“没有,得了几次消息,但找到的,不过都是些赝品。”

    容凤珩“唔”了一声,道:“这位师叔祖虽然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但也听过传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当年师祖羽化登仙,他也没有出现过,你说他会不会也仙去了......”

    “不可能。”傅天霁负手,仰头望向夜空,“师尊在世时曾说过,你这位师叔祖无心于蜀门中事,喜爱逍遥山水间。这样的人,不会像师尊那样殚精竭虑,如此早逝。”

    容凤珩挤眉弄眼地说:“听起来,倒和你有几分相像哟。”

    傅天霁没答话,望着夜空,像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才道:“对了,我离开这些天,叫你查的事情,你查得如何了?”

    容凤珩竟是难得地沉默了一会,正了神色,轻声道:“找到了一部分证据。果如......师叔你所猜测的一样。”

    傅天霁眼角一抽,冷哼一声:“果然与他有关!”

    “还查么?”容凤珩小声问道。

    傅天霁冷声道:“继续查,但谨慎些,不可被人发觉。”

    “是。”

    两人俱沉默了下来,各自都在思索一些事,半晌,傅天霁道:“不早了,东西还给我。你先回去罢。”

    “东西?什么东西?”容凤珩又恢复成嬉皮笑脸。

    傅天霁面色一沉,寒气陡生,容凤珩马上双手举高高,赔笑道:“别别!我开玩笑的,这就还给师叔你。”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样事物,放到傅天霁的手上。

    那是十几根又长又黑的秀发,用一根红绳系着,傅天霁接过以后,凝望了片刻,将它收入怀中。

    容凤珩眨了眨眼,凑过去道:“师叔,我有一话问你:你为什么对风凝霜小师妹这样好?”

    傅天霁若无其事地整理衣襟,“好在哪里?”

    “好在哪里?”容凤珩指指自己,委屈上了,“你看,我也是你带进蜀门的。可你对我比对她,待遇那完全是天差地别好么?”

    傅天霁:“你皮够厚,耐糙。”

    “我靠,”容凤珩跳脚,“你意思是你重色轻友?”

    傅天霁眸色一寒,给了他一记眼刀,容凤珩登时又缩了缩脖子,赔笑道:“我的意思是:你在离开的这些天里面,让我暗中保护她,又让我去她屋外给她做结界。这别个人,怎么就没这待遇呀?”

    傅天霁的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再度遥望远方,一声不吭。

    容凤珩歪了歪脑袋,突然笑了起来:“师叔,你喜欢小师妹,对不对?”

    傅天霁目光一凝,负在身后的手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

    喜欢,心动,记挂,惆怅,盼望.......

    这些细细密密的心事,像针一般深扎在他心上,他的思虑、他的考量,比她更多。心上那些迂回来去的秘密,只会让他对她更加魂牵梦萦。

    可是,心里面却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不能冲动,和自己的感受比起来,她的感受,才是更重要的。

    但到底要怎么做,才是对她最好的?她就像他放在心头的一块美玉,晶莹剔透而又脆弱,他舍不得提起、做不到放下。那些深藏着的秘密,只能在夜半时,像毒酒一般,由他一人独自品尝。他的心就像沉在一片黑暗深渊之中,那些花好月圆的名词,他始终不敢轻易触碰。

    只怕......一碰就碎。

    握在身后的拳头,拽得更紧了,容凤珩瞅了他半晌,见他没回话,嬉笑着说:“师叔不说话的话,那就是......不喜欢?”

    他手掌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既然如此,那我就当仁不让啦!”

    傅天霁出了神,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