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别有目的

    正是虞兰娇托虞桂去退婚之人。

    电光念闪之间,虞兰娇早已想明白刘氏这一死闹的究竟是什么!

    不是为了栽赃虞府,不是为了抹黑虞兰娇的名誉,而是为了让方启贤有机会施恩虞府,水到渠成促成虞兰萱和方家的婚事!

    背后究竟是谁在操控,是方启贤,还是靖国公世子,亦或是,亦或是魏卓言!

    还有,还有虞桂,只有她知道自己有退婚之意,她是否又在这其中做了些什么。

    可恨她还为自己口舌之利沾沾自喜,满以为能折损武安侯府的声誉。

    没想到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自己!

    想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虞兰娇双目迸射出惊天的怒意。

    武安侯却缓缓将提起的心放下,此前虞兰娇说了什么都不要紧,只要这一刀捅在方启贤身上,一切都好说。

    他故作惊慌地退了几步,“你……你这是做什么,本侯是要为我枉死的夫人讨个公道,你跟虞府无亲无故,出这个头做什么!”

    方启贤死死捂着腹部,指缝中流出汩汩鲜血,将他穿的一身白袍沾染得触目惊心。

    只见他满脸刚毅直视武安侯,“无亲无故?我跟虞府三姑娘是明媒正娶的未婚夫妻,虞家的事便是我的事!”

    喝!好一个重情重义、不畏权势的男子!

    虞相虽走了,可虞家姑娘有如此男子托付终身,倒也算是一桩美事。

    被百姓们崇拜赏识的目光一扫,方启贤只觉腹部的伤口都没那么痛了,当下表演得更加卖力:

    “我知道虞府得罪了侯爷,可如今虞家只有孤女,侯爷若有火,便朝着方家来吧!我方启贤愿意替虞家一力承担侯爷的怒火!”

    武安侯好似也被他的大义凛然给镇住了,后退两步,满脸动容:“没想到虞横生前,竟为女儿定了这样一门亲事,他果然眼光如炬。”

    虞兰娇不禁握紧了拳头。

    这两人一唱一和,一再强调方启贤跟虞兰萱的婚事,又点明这桩婚事是虞横生前亲自定下。

    虞兰娇要退婚,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说来说去她能捏在手里的,也不过是虞横停灵之时,方家用粉轿来抬虞兰萱而已。

    可这也很好粉饰,只消推到管事的身上,说办事不利即可。

    而真正退婚的理由,靖国公世子和方家的谋划,她又怎能公之于众!

    如今若让方启贤坐实了虞兰娇救命恩人这个名头,这婚事再要退便是千难万难了。

    这一出实在布置得周全,又打了虞兰娇一个措手不及。

    她满脸沉郁正要开口,便又听一人开口:

    “患难相助的确难能可贵,若大周学子都如方公子一般不畏权贵,重情重义,大周朝堂何愁没有栋梁之才!”

    人群缓缓分出一条路,魏卓言身穿暗红窄袖锦袍,外衬银边罩纱,犹如谪仙般踱步而出。

    “方公子对虞三姑娘的情意,称得上一段传世佳话。”

    他这话似乎是对着方启贤说,可黑黝黝的眼眸,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身后的虞兰娇。

    他知道以虞兰娇的机敏,此刻一定看穿了他的谋划。

    可那又如何,他以刘氏一条命来布局,虞兰娇以为只靠舌灿莲花就能破局?

    这样算计往日的爱人,他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可看到虞兰娇眼中刻骨的恨意和嫌恶,他还是不免生出一种夹杂着刺痛的快感。

    有魏泽中相护又如何,拿到退婚的旨意又如何,对自己百般嫌恶又如何,只要他想,虞兰娇永远只能属于他。

    “舅母的死,本殿心中也十分难受,可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看在方公子一番赤诚的份上,舅舅不如将此事揭过。”

    舅舅?

    听他这般称呼武安侯,众人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淑妃的儿子,当今三皇子。

    太好了!有三皇子从中调停,想必武安侯不会太过为难虞家了吧。

    百姓们还不知道,他们对虞兰娇越是同情怜悯,就越是落入推波助澜的陷阱之中。

    虞兰娇的脸色铁青得算得上难看。

    武安侯闻言,面露痛心悲狂,最终却还是低头,“殿下既然这般说,日后我绝不再为夫人的死跟虞家为难。”

    魏卓言温润一笑,从袖中摸出一白玉龙佩。

    “这本是我意欲送给心爱之人的玉佩,寓意着一生和乐,可惜本殿婚事受阻。

    这玉佩便赐予你和虞家三姑娘,做你们成婚的信物吧,也算是本殿,给三姑娘的祝福。”

    他柔情缱绻地看了虞兰娇一眼,随即落寞垂头,领着武安侯离去。

    天衣无缝!

    呵!

    若非被他这般算计的是虞兰娇自己,只怕连她也要为这一番周密无漏的计划而喝彩!

    有他这番话在,又以皇子的身份赐下成婚的信物,这门婚事便如板上钉钉。

    虞兰娇除非是亲手杀了方启贤,否则虞兰萱是定要嫁到方家去的!

    魏卓言!

    自己还是低估了他的无耻和卑劣。

    被留在虞府门口的方启贤接触到虞兰娇冷厉的目光,身子摇摇晃晃往一侧栽去。

    虞兰娇漠然站在原地,对他的一切无动于衷。

    反倒一旁的百姓们拥了上来,牢牢将方启贤搀扶住。

    “虞二姑娘怎能如此冷情,方才方少爷可是用身子替您挡了灾,还为虞府和武安侯府化干戈为玉帛。

    二姑娘若知恩图报,该赶紧扶方少爷进去好生医治才是。”

    虞兰娇冷冷扫了一眼那说话的百姓。

    方启贤一成年男子,虞府却没有男子主事,扶他进去像什么样,难道还要虞家的姑娘亲自侍奉他吗?

    这话实在不怀好意,虞兰娇却并未动怒,反而勾起唇,似笑非笑地看向方启贤。

    嫣唇轻启:“是啊,方少爷今日受累了,管家,快扶方少爷入府。”

    她眸光如带钩子,钩得方启贤心惊胆战,忙推开要搀扶他的虞管家,正色道:

    “不不不,虞府只有两位姑娘,我虽和三姑娘有婚约,却也不愿冲撞了她。日后等我跟三姑娘成婚,再来虞府拜见。”

    他一口气也不喘说完这番话,虞兰娇双目沉沉盯着他腹部的伤口,眸光无比幽深。

    方启贤察觉到她的目光,脊背一僵。

    想起三皇子说虞兰娇目光如炬,机敏无双,立时不敢再留,忙不迭地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告辞。

    生怕多留一刻便要露馅。

    虞兰娇的心中,远没有她表现出来这般平静。

    她并未当众拆穿方启贤的伤势,盖因她若有这个动作,方启贤大可借机再往自己身上捅一刀。

    且算计虞兰萱婚事一事,三皇子才是背后操控者,她拆穿方启贤,三皇子大可再推一个男子出来,虞兰萱照样跑不了。

    还不如就这么顺水推舟应下,反正如今知道了他的目的,她总还有时间可以筹谋。

    只是她没料到,魏卓言不出手则以,一出手,竟是丝毫不给她应对的时机!

    魏卓言心满意足回宫,便寻了机会到明正帝面前,一是为刘氏自戕而感慨,让明正帝彻底消了对武安侯的芥蒂。

    二则无比唏嘘地说起了方启贤当众舍身护卫虞兰娇之事。

    “见了方启贤,儿臣才知虞相目光如炬。当初他为三姑娘定下方家这门亲事,谁不说方家高攀虞府。殊不知虞相便是看重方家的忠勇正直。

    六品小官的儿子,为了姻亲敢跟一朝侯爷对上,有一门这样的姻亲,虞府日后定然不会被人欺负。”

    明正帝本就对虞横这种取忠取直的臣子很是推崇依仗。

    此刻听自己的儿子这般称赞虞横有眼光,不免觉得这个儿子很有长进,心中对方启贤也颇有好感。

    又听三皇子说他当众赐了信物为二人婚事添光,他也生出凑趣的心思,大笔一挥拨了些赏赐去虞府,用以虞兰萱出嫁添妆为用。

    福公公满面笑意宣完旨离去时,虞兰娇和虞兰萱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神色!

    “二姑娘,门房处送来一封三皇子的信。”

    虞兰娇沉着脸打开,略略一扫,神情更加阴鸷。

    “娇娇儿,本殿不能娶你,总算为三妹找了一个靠得住的夫君,你们姐妹二人也不必孤苦无依。这便算是本殿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娇娇儿?

    往日两人恩爱情浓时,他总是满脸迷醉地揽着虞兰娇,在她耳边这样唤她。

    可今时今日,两人早已撕破脸,魏卓言这封信,分明就是耀武扬威的炫耀和嘲讽!

    炫耀他翻云覆雨,能信手安排虞兰萱的命运。

    嘲讽虞兰娇自高自大,竟自以为能逃脱他的掌控!

    虞兰娇以为看完这封信,自己会恶心会愤怒,但事实上,她出乎意料的平静,将那封信随手丢在一侧。

    魏卓言想看到她失态,看到她低头?

    下辈子吧!

    虞兰娇闭了闭眼,强忍心头绝望,“备些东西,明日我要去高家,探望长姐。”

    话音刚落,高家的管事便在外求见。

    “见过二姑娘,三姑娘。下人远远便看见宫中的人赐下珍宝,虞家圣眷优容,可喜可贺!”

    虞兰娇姐妹淡笑着并未接话。

    又听高管事道:“大奶奶本是要亲自上门的,只是这几日她胎相不稳,特意请宫中太医来看过,说是不能费神劳累。

    老爷和少爷便都嘱咐她安心养胎,切莫外出。”

    虞兰娇手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