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认贼作父

    黄赫!他竟丝毫颜面也不给自己留!

    明明自己谋划虞家的财产,为方家出力奔走,也是为了拿到银子后替他打点。

    他不领情就算了,竟还如此无情无义,让一个下人来羞辱自己!

    见她双拳捏得咯咯作响,连身子都气得发抖,虞兰娇心中满是快意。

    在场这几人,各个心怀鬼胎。

    如今他们彼此自己对上,可不让虞兰娇一出连日来的郁气。

    眼珠一转,故作气愤道:“黄尚书当日求娶姑母时,说得舌灿莲花,日后必会尊敬姑母爱重姑母。

    没想到如今一个下人也敢当众驳斥姑母,早知姑母过得这般不如意,兰娇定要亲自去黄府将姑母接回来,也免得姑母受这等窝囊气!”

    这番拱火的话,越发惹得虞桂双目赤红。

    李治中却是淡淡瞟了她一眼。

    只听京都的传闻,便知虞兰娇伶牙俐齿。

    没想到今日一见,她的戾气竟这般大,当着自己的面还敢牙尖嘴利出言挑衅。

    等进了李府,该好生压一压她的性子,以免日后在三皇子后院,给芙儿造成麻烦。

    思及此,李治中本欲为虞兰娇撑腰,也好收买人心的想法瞬间退去,冷淡地从袖中掏出一封文书。

    “这是方公子跟虞三姑娘的婚书,方昌既已同意退婚,本官顺便将之带到府衙销了婚约。

    日后方少爷和虞三姑娘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看到那份婚书,方夫人自知大势已去抖了抖唇,没在开口。

    再一想那日虞府库房中的金玉富贵,只觉硬生生从她胸口剜了坨肉出去。

    曾经她离这泼天的富贵那么近,如今,却是毕生都不可能触碰到了。

    这比从未拥有过还让她揪心!

    虞兰娇亦是百感交集地接过婚书,垂眸轻声道:“多谢李尚书,大恩大德,小女铭感五内。”

    她很难说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

    麻木中,却依然有着难言的感激。

    可笑吗,她居然对助纣为虐、推自己入深渊的人产生了感激和谢意。

    李治中垂头看了她一眼,淡声道:“不必言谢,我与虞相生前政见不同,如今他走了,往日的针锋相对再难重现,也算得上一大憾事。

    如今你们姐妹两个离了宗族,无依无靠,本官有意认你们为义女,接你们入李府居住,也好过日后孤苦无依,你意下如何?”

    一番话,虞兰娇心中的感激如潮水般褪去。

    他跟虞横,岂止是政见不同。

    虞横的一个门生吴青曾在边陲小镇做县令,在水患之时亲自疏散民众,为救三个幼童而淹死在洪水之中。

    其上峰却因误判局势延误灾情而导致辖地损失惨重。

    为了脱罪,竟收买李治中,联合他在奏报之上大做手脚,将黑锅都扣到吴青身上。

    以致吴青被抄家灭族而亡。

    如此狼心狗肺之人,她竟要认这样的人做义父。

    还好虞横死了,若是活着看到这一幕,只怕会活生生气死。

    虞兰娇唇畔勾笑,双手却紧握成拳,修长的指甲深陷皮肉。

    唯有如此,才能勉强保持冷静。

    “李尚书盛情,兰娇却之不恭。”

    以她的巧舌如簧,原该说一番溢美之词,盛赞李治中的大义慷慨,再顺水推舟应下,感激涕零地道谢一番。

    如此进了李府,看在这几分面子情,李治中也不会太过刁难她。

    可,她对李治中的嫌恶,硬生生将喉咙口堵得严丝合缝。

    以致她费劲全身力气,也只能勉强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违心话。

    至于多的,却是无论如何都吐不出口。

    李治中果然生出淡淡的隐怒。

    往日虞横就看不起他,当众指责他只会逢迎拍马。

    如今,他的女儿分明一无是处,竟也敢瞧不起自己。

    可笑。

    他便也没了给她脸面的心思,轻飘飘地理了理衣襟,散漫开口:

    “既如此,过几日选个好时辰,本官派人接你们姐妹二人入府。”

    虞桂目瞪口呆看着这两人轻描淡写,便定下这桩大事。

    虞兰娇姐妹俩孤苦伶仃,自己作为长辈,多多少少能捞些油水。

    可她们要是做了李府的义女,自己还捞个屁啊!

    她自是有心要阻止的,可黄管事笑面虎一般站在一侧盯着她,硬生生叫她把话都憋了回去,眼睁睁看着李治中离开。

    只是她已经这般憋屈了,虞兰娇却仍是不愿放过她。

    强忍心头郁气,端出一副热切的笑意,“本以为父亲死了,兰娇定会落入孤苦无依的境地,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出手照拂。

    说起来,婚约之事的确该由长辈出面,和方家的婚事既然退了,那此前抬入方府的嫁妆也该抬回来。

    免得这婚事断得不干不净,日后方家少奶奶进门,用着虞家的嫁妆,算个什么事。”

    她娇娇俏俏地掩唇一笑,一如入府时方夫人的做派。

    只她娇笑起来,眼中的嘲讽浓得几乎让方夫人挂不住脸。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不如就选今天去抬吧。刚好姑母带了这么好些人手,若不做些什么,岂不是白白盘算了一番。”

    虞桂饶是脸皮再厚,被这样阴阳怪气地讥讽,也只觉脸颊热得发烫。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

    虞兰娇挑眉,“胡话?莫不是姑母不愿意帮忙出力?既然如此,少不得我自己带人过去了……”

    看她扭头要去清点小厮出门,虞桂一叠声唤住了她。

    “你一个小姑娘家怎好出面做这等事,姑母愿意!姑母这就去!”

    方夫人紧紧捏着帕子,支支吾吾不肯挪脚。

    嫁妆,嫁妆个屁啊。

    那批嫁妆早叫她花得一干二净,能抬出什么东西来才有鬼。

    真叫虞桂上门,岂不是硬生生打方家的脸!

    只可惜虞桂这个人,素来把一点子金银看得比命还重。

    哪会管方夫人难堪不难堪,见她不动,连推带搡将她拖了出去,急不可耐地往方家去了。

    她这副贪婪的嘴脸实在难看,黄管事皱眉正要上去阻止。

    虞兰娇一个眼神,便有虞府的下人上去挡住他。

    “二姑娘这是何意!”

    虞兰娇好似对他脸上的怒意视而不见一般,派人将虞管事带了过来。

    “方才姑母说,看重虞管事的才干,特意问我讨了虞管事去黄府帮她理事。

    我虽心有不舍,可到底长者要求,不敢不从,便是再仰仗虞管事,也不得不忍痛割爱。

    如今姑母去方家有事,便请黄管事,将虞管事带回黄府吧。”

    黄管事霎时沉了脸。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对他的处事有所不满,所以找人来分权,甚至取代自己吗!

    若是往日,这样简单的挑拨离间自然不会让黄管事上当。

    可方才,他才听了老爷的话,当众给夫人一些教训,她反手就来这一出,很难不让他多想。

    思及此,他看向虞管事的目光暗含杀机。

    他跟在黄赫身边这么久,自然不是善茬。

    又是经营许久才爬到这个位置,怎会容许有人动摇自己的利益。

    虞管事落入他的手中,下场可想而知。

    果然,被他狠戾双眸盯着的虞管事,一脸如丧考妣,哀求地看向虞兰娇。

    只可惜虞兰娇要处置他,除了他吃里扒外之外,更是为了肃清虞府,又怎会在此刻留下他。

    神情冷淡将他交到黄管事手中,又叮嘱他好生为虞桂分忧。

    果然惹得黄管事杀心更重。

    处置虞管事这一会的功夫,虞桂已经揪着方夫人到了方家。

    一路上任凭方夫人如何哀求,虞桂都充耳不闻,好似前几日两人的亲密无间都是假的一般。

    废话!

    虞家库房里那批东西,她眼看是得不到了,自己忙活这么多日,难不成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岂是虞桂的性子,自然要揪着方夫人把以前的嫁妆吐出来才是。

    两个贵妇人当街拉拉扯扯,实在稀奇,不少百姓探头探脑,一路跟着到了方府门口。

    便听虞桂不耐烦道:“哪那么多废话!婚事退了,退回嫁妆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们方家霸着虞家的东西不放,莫不是还要靠着虞家的财产去娶新儿媳不成!”

    嚯!

    这番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可不小,百姓们登时目露精光,矜持地凑得离大门更近。

    虞家跟方家竟然退亲了!

    前几日方启贤不是当众救了虞家二姑娘,为此连三皇子和皇帝都感动不已,亲赐添妆礼。

    今天居然就退亲了?为什么?

    还有,既然退亲了,讨要嫁妆也是应该的,方夫人为何支支吾吾不肯退还?

    莫非其中有猫腻?

    正在这时,虞兰娇带着大批下人追了上来,言笑晏晏道:

    “姑母走得太急,忘记带嫁妆单子,兰娇特意为姑母送来,也请方夫人核对一番,看是否有误。”

    春桃捧着厚厚的嫁妆单子上前。

    却在靠近方夫人时,猛地一阵风吹来,她手中的单子一个不稳,朝着人群之中飞去。

    “哎呀!快帮忙抓住!这单子可千万不能丢了!当年为了帮方家渡过难关,老爷特意提前备了一份嫁妆送入方府。

    虽然不合礼数,可却是老爷一片深情厚谊。若这单子毁了,岂不是毁了虞家和方家的交情!”

    春桃又快又急地将虞方两家的旧事竹筒倒豆子般倒了个干净。

    众人日前见方启贤舍身救人,俱都认为方家有情有义,虞家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如今知道这桩旧事,才知虞横一片赤诚之心,如此大手笔地救方家于困顿之中。

    这样看来,方启贤救虞家姑娘,便是理所当然了,毕竟虞家对他们可是有大恩啊!

    再有百姓看了那嫁妆单子上的东西。

    喝!白银三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