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正邪不两立4

    最近江湖上纷纷扰扰。

    六桥山庄一战,  江湖众人似乎猛然发觉联合全江湖之力是多么大的威力,五岳盟率先提出倡议,希望集结整个江湖,一统力量,  厉兵秣马,  消灭魔教。

    即便没参加的门派也听说了六桥山庄的惨败,  更何况一统江湖,这听起来多么让人热血沸腾。

    一时之间,响应者众,  所有门派都开始为此忙碌。

    江知白在客栈前台撒了一包银子,  包了天字一号房一整年,  那溢价让客栈掌柜的眉开眼笑,  直呼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江知白一脸冷漠“我不在的时候别去打扰我娘子。”

    “明白明白,贵夫人要煎药直接吩咐我们小二便可。”

    江知白微一点头,  转身上楼。

    陆无衣捂着胸口扶着桌子在室内小步练习走路。她虽然早就能下地,但是躺太久了,  行走并不自如,如今轻易不能出去,  躺着又不行,  便只能在屋子里一圈一圈地走路锻炼。

    江知白开门进来,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  鼓掌“不错啊,再坚持一段时间,可以试着跑一跑了。”

    陆无衣抬头,  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马上要过年了,你什么时候走?”

    “走?去哪?”江知白一脸不解。

    陆无衣更不解“你不回家过年吗?”

    江知白恍然“不回,  我要是回去了,你怎么办?”

    陆无衣信他对自己没有太大的危害,但也不信他有这么体贴好心,这人性格有些矛盾,时而做事周到,时而直接不婉转,人情世故在他身上时灵时不灵,但为了她不回家过年,她绝不信的。

    这些日子,他经常一跑出去就是一天,一日三餐都是小二送进门,可没如他口中所说这么关怀人。

    “我如今能自己照顾自己了,过年是全家团聚的日子,还有几日就年三十了,赶紧回去吧。”

    江知白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回,我爹娘都死了,回去干什么,咱们两个算是天涯沦落人,一起过个年不好吗?”

    陆无衣惊讶地回头去看他,在他脸上看了一圈,只看到他风轻云淡,看不出一丝一毫父母双亡的悲伤失落“你……”

    江知白给她也倒了一杯水“很多年前的事了,如今早忘记了,你也一样,总会忘记的。”

    陆无衣扶着桌子在他边上坐下,喝了一口水润嗓子“你这人也怪,一边气我不报仇,一边又安慰我会忘记这一切。”

    江知白端着水杯闻言抬眉,反诘“你这人也怪,全家灭门一脸平静,哪怕哭嚎一下我也信你不是没心没肺。”

    陆无衣饮尽杯中水,挑眉“我哭嚎了,你会多同情我一分吗?”

    江知白听了情绪有些怅然,缓缓放下茶杯“也是。”

    他颇为意外地看着陆无衣,原以为她是突逢大变一时回不过神来,后来以为她没心没肺或者自私懦弱,这才对全家惨死之事平静得过分,哪怕掉一掉眼泪都少有。如今看来,这人竟是看透了哭诉无用,所以才这么平静?

    不是软弱,是透彻。

    江知白突然笑起来,兴致勃勃“不过你说得也对,过几天就是除夕了,我们也要好好过年才是!”

    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戳到了他的神经,他突然对过年这件事变得兴致勃勃,开始事无巨细地询问陆无衣往年在家是怎么过年的。

    陆无衣有些无语,对一个刚刚经历全家被害的人询问你家从前其乐融融过年的细节,这样真的好吗?

    江知白显然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好。

    客栈掌柜给小二们发了过年的红包,放大部分人回去过年,抬头看着天字一号房叹了一口气。

    这江湖人啊,各有各的怪,楼上这一对,也不知什么兴趣爱好,花那么一大把银子住这么久,外头随便找个小院子都能租住一年了。还以为过年了,他们总该走了,谁知道,这年轻男子不仅不往外跑了,还开始买福字对联,一副要在客房过年的架势。

    这南来北往多的是行客,大年初一上门投宿的也是常见。掌柜的也不是想要赶人,这位绝对算是财神爷了,巴不得他一直留宿,就是难免心里嘀咕几句,看到不合常理的事忍不住摇头。

    被掌柜嘀咕败家的江知白正在房间里忙着贴窗花,他贴窗花的架势跟飞檐走壁和人打架似的,手里拿着沾满浆糊的窗花纸,站在下边仔仔细细观察方位,看准了以后,飞身上去将窗花一拍,直接糊在了窗上。

    陆无衣听着乒乒乓乓的声音皱眉,喊住又想飞上去的人“你再拍下去,掌柜的要上门来查看你是不是在拆他的房子了。”

    江知白举着窗花一脸无辜“我又没拆家——那你说,怎么弄?”

    陆无衣问“你在家就没贴过?”

    江知白理所当然“有下人,不用我动手。”

    陆无衣“我家人也多,但我爹娘会喊上我们兄弟姐妹一起贴自己屋子里的窗花福字。”

    江知白耸肩“我的屋子从不贴这些,血红红的,我不喜欢。”

    陆无衣想起他一水的银白、月白、灰白、米白长袍,默了“你喜欢白色?”

    江知白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是啊,干净。”

    “白衣不是更容易脏吗?”

    江知白一副你傻吗的表情“如此才能第一时间发现脏了便换掉,若是穿一件黑衣,看不出脏不脏,但衣服确实是脏了,这不就是自欺欺人?”

    陆无衣竟是无言以对。

    “既然不喜欢,怎么还去买这么多福字对联。”她翻了翻桌上一叠“血红红”,这福字、窗花竟是没有重复的。

    “我想试试这种血红红的过年,不行吗?”

    陆无衣拿出一张春字窗花,递过去“行,贴这个吧,踩在凳子上贴,别乒乒乓乓把客栈的窗户拍坏了。”

    江知白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认命,搬了椅子放到窗下。

    陆无衣又和他说“你知道贴窗花最重要的过程是什么吗?”

    他踩着椅子举着窗花回头看过来“什么?”

    “是一家人,一个站在高处摆弄位置,其他人站在下面说‘往左一点、往右一点’的气氛。”

    江知白想象了一下,无法领会。

    “这有什么气氛?”

    陆无衣想起往年六桥山庄的场景,眼神悠远嘴角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笑“一家人一起做一件喜事的气氛,如果像你似的,啪啪几下就贴完了,多没意思。”

    江知白僵着手“那你说,我贴。”

    陆无衣从回忆中抽回神,抬头看了他半晌“照理,我该给父母守孝的,这红彤彤的窗花,的确不怎么好看……”

    江知白一下子团起手里的窗花精准砸到她脑门上“老子就要过年!喜气洋洋地过年!你赶紧的,说!怎么贴!”

    陆无衣抬手摸摸额头,仰头看着迎光而立、气势汹汹的人,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笑,缓缓起身,重选了一张窗花递过去,然后退后,站在远处帮他看方位。

    “上一点,再上,上,往左,对,别动我再看一眼……”

    “不用看了,我看就很好。”啪地一拍,贴上。

    陆无衣冲他竖起大拇指“完美!”

    江知白嘴角一勾,也不要椅子了,拿了窗纸就飞到窗台上,比划着让陆无衣看合不合适。

    他买得多,客房再高级也没多大,一圈贴下来,当真是满屋子红彤彤,这想要的过年气氛实打实有了,岂止有,都溢到街上去了。

    江知白刚贴完就听到楼下小孩喊“这个孙猴子好看,我家也买这个!”一探头,小孩指着他的金猴闹春窗花磨他娘呢。

    妇人一拍小孩屁股,直接把人镇压带走了。

    江知白觉得看了一场热闹,哈哈大笑,幸灾乐祸。

    陆无衣看着街上的其乐融融,心中难免触景生情,扭头一看这人连小孩的热闹都看,没心没肺体现得淋漓尽致,却还时常如此说她,不由好笑。

    人生际遇真是谁也说不准,她也算是死而复生,本以为捡回一条命已是幻境改命,谁知道还能这么安安稳稳地过起新年,就在这离家不远的地方,听着乡音,看着熟悉的乡俗,除了身边的人不同,与记忆里的新年并无二样。

    除夕夜,江知白让客栈整治了一桌好菜,给陆无衣准备了一壶花茶,自己不知从哪搞来一坛好酒,关起门窗,烧了炭火,暖融融地窝在房里吃年夜饭。

    吃之前还和陆无衣确认“你们这边吃年夜饭还有什么习俗吗?”吃完又问,接下来照理该做什么。

    按部就班的,就按照陆无衣所说的杭州习俗过了年三十到大年初五这六天。

    大年初五迎财神,掌柜的在门口放了好大的鞭炮,不少生意人上灵隐寺进香。陆无衣不能出去,江知白独自去凑了热闹,回来脸黑漆漆的。

    陆无衣往他衣服上的蜡油一看便明白了。

    他一边进隔间换衣服一边抱怨“你们这过年也无聊的很,下次不过了。”

    被人嫌弃自家的东西总让人觉得不快,陆无衣问他“那你们那怎么过呢?”

    隔间没了声响,好一会儿他一身月白束腰绣锦长袍走出来,说“其实也差不多,左不过这些讨彩头的东西,虚头巴脑,无聊的很。”

    陆无衣“苗人和我们这边风俗差异不小吧。”

    江知白抽出长箫“是啊,但也不过是些祈福之类的,我向来懒得理会。”说着,将箫放到嘴边,叮嘱她,“屏气凝神,我只吹三遍。”

    陆无衣下意识照做。

    箫声缓缓流淌而出,她闭目细听,渐渐感受到体内一股温润内力开始缓缓流淌,顿时明白了这箫声的不同之处,难怪他特意强调。

    连忙原地盘腿打坐运功。

    江知白吹的是《春江花月夜》,吹了三遍,果然停下。

    他走过来伸手抓住陆无衣的手腕把脉,好一会儿满意点头“你资质不错,看来能让我省心不少。”

    陆无衣道谢。

    江知白收回手“这年,算是过完了吧?街上的小吃摊都少了,果真是年关难过啊。”

    陆无衣“……这句话不是这个意思。”

    江知白不甚在意。

    陆无衣犹豫了一下,问他“还有人盯着六桥山庄吗?若我回去看一眼,会不会有麻烦?”

    江知白“这么一个名望颇盛的山庄一夜没了,那始作俑者者以及参与者事后不心虚?如今江湖人人与六桥山庄切割,你凑上去看一眼,甭管你是谁,都显眼得很。”

    陆无衣不说话了,好久后才低声解释“我娘生辰快到了……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就是侥幸问问……”

    江知白张张嘴,刻薄话说不出口,问她是哪天。

    “初八。”

    陆无衣也没期望江知白初八那天能做什么,他没这个义务。但江知白却总能做出让人出乎意料的事。

    初八那天,他准备了一桌可以和年夜饭媲美的饭菜,喊她上桌吃。

    “你娘生辰嘛,她吃不到了,你就替她吃,你吃得越好越高兴,你娘也越好越高兴。”

    见过给亡人过冥寿的,见过摆斋饭祭祀的,没见过活人好吃好喝仿佛过寿,替先人吃寿宴的。

    但江知白的逻辑也无懈可击,斯人已逝,怀念她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自己过得好,替他们所有人好好生活下去。

    “最近江湖上有发生什么大事吗?”吃着“寿宴”,陆无衣向这位日日出门的包打听问起外头的动向。

    “江湖正道正在准备武林大会。”江知白说到这个兴致来了,“他们要选出一个武功第一的人做武林盟主,带领整个江湖前去讨伐魔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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