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南阳三日之二

    或许有很多人还看不清楚袁术死后意味着什么,但聪明到齐贞和阎象这种程度,自然都明白,南阳郡在袁术这位郡守死于非命之后,整个情势都会发生极为巨大的变化。

    这个时候留给南阳城内诸位的难题,除了如何稳定住南阳郡内的形势,更需要考虑自己未来的出路。

    所以二人之间的聊天才变得如此轻松。

    袁术死了,纪灵也死了,那些本应该有的忠诚,此时没了目标,自然变成了空中楼阁。

    如果说齐贞之前挑拨阎、杨二人之间的关系,是为了让南阳城里出现一些自己可以利用的可趁之机,那么在杀了袁术之后,就相当于是强迫这些人,尤其是像阎象和杨弘这样的权臣,必须选择自己的立场。

    “失去了袁术,你们即便占了南阳,又有什么用?他的死讯虽然我们极力在压制,可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情想来很快便会传遍九州,毕竟是四世三公,到了会盟讨贼的时刻,你们又将如何应对?”阎象问。

    “那不是您应该考虑的事情,您只需要选择您的立场,赶快下决定,还是我之前跟您说的,三天之内,哦不,现在只剩下两天了,两天内大军便会濒临南阳城下,失去了袁术这位主心骨和纪灵这位大将军,您确定这不足一万兵士可以抵挡住大军的进攻吗?”齐贞笑着说。

    阎象面沉似水,似乎是在衡量利弊。

    齐贞没再说话,站起身走到房间门口。

    “当然我依然会给您时间思考,不过时间有限,还望您早下决定。”

    说完这句话,齐贞便消失在房间之中,不知去了哪里。

    阎象转身,看着空荡荡的宅院,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显现出应该属于一个年迈老者的暮气。

    天,就要亮了。

    张勋和桥蕤两个将军在得知袁术和纪灵二人的死讯时,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

    尤其是纪灵,他们同在军伍之中,对于纪灵的战力自然无比清楚,能在光明正大的战斗中战胜并且杀死纪灵,对他们来说这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而他们二人对于南阳城的效命本就是基于报答袁术的恩德,这份忠诚在自己的职司被撤掉之后,便已经产生了些许裂隙,此时既然袁术已死,他们也必须要开始考虑自己的出路。

    从这个角度来看,其实他们二人才是现在南阳城中最有力量的人。

    那些南阳城大营的兵士们看到二位都统居然毫发无伤的官复原职,心中极为高兴。

    是的,他们一直认为撤换二位都统是乱命,甚至在军营内部因为二位都统被撤换,短短的一天之内,到现在已经积攒了一股十分可怕的怨气。

    这股怨气无处发泄,正准备倾泻到新任的都统身上。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一觉醒来过后,二位统领居然若无其事的出现在大营中。

    张勋和桥蕤二位将领先是宣布了郡守府下达的任命,然后在众将士的欢呼声中,笑着回到了自己工作的岗位。

    随之而去的,还有

    军中那些嫡系的基层校尉们。

    一个上午的时间,张桥二位将领一直在和那些基层校尉们聚在一处,到了下午,那些人才各自归营。

    然后军中便开始蒙上了一些诡异的氛围。

    他们都听到了一个传言,这个传言是某个校尉不小心说漏嘴的。

    “你听说了吗?”

    “你也知道啦?”

    “这么大的事情,哪呢不知道呢?”

    “这可怎么办啊。”

    “嗨,都是大人物之间的事情,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就好,只要听都统的话,准没错。”

    这是发生在城楼上站岗两位兵士之间的对话,像这样的对话,整个这一天的时间,南阳城的军中无时不刻都在发生着。

    那个传言的内容,自然是袁术和纪灵的死讯。

    而这个消息,自然是张桥二位将领故意放出的。

    只是没有人敢于公开讨论这件事情,更没有人敢去求证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这个消息一出,很快便从军营中传到了寻常百姓的家里,成为了路人皆知,却所有人都要装不知的秘密。

    虽然没人敢公开讨论,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么必然有两种情绪会萦绕在所有人的心中。

    一种叫做人心惶惶,一种叫做人心思动。

    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根据自己所知道的信息,想着自己未来的出路。

    对齐贞的抓捕仍然在继续,只是相比于纪灵在时那种挨家挨户的仔细搜查,此时的搜捕变得敷衍了许多。

    这一日的南阳显得格外的风平浪静,却极难掩藏平静之下的暗流汹涌。

    天色再一次暗了下来,时间也走到了齐贞来到南阳之后的第二天晚间,再有一天的时间,黄月英便要带着大军,进攻南阳城了。

    节粮司是南阳郡当中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衙门,却是十分要害的部门。

    节粮的意思并不是节约粮食,节是节度的意思,顾名思义,节粮司是一个管理粮食的衙门。

    城中的百姓对这个衙门只有恨意,倒是城中的军士必须倚靠这个衙门过活,所以和这个衙门十分亲近。

    百姓的口粮自然是由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可军队不司农事,一般情况下,军粮征缴的数量和分配的方式,便都出自这个衙门之手。

    袁术在换血的最开始,换的便是这个衙门的主官。

    现在这个衙门的主官姓谢,他一上任,便成了整个南阳城里,仅次于长史和袁术主簿外,最为繁忙的那一个。

    原因也简单,因为这些日子节粮司一直在征缴粮食,却不知道是要和谁打仗,节粮司需要将百姓的粮食收集记录清楚,然后分门别类的装进城南那片粮仓之中,除了征缴之外,节粮司还需把每个仓内粮食贮藏的时间写清楚,然后根据时间的推算分发给城中不同的步兵营。

    如果时间搞错了,就会导致许多陈粮发不出去,新粮消耗太多,时间一长那些粮食便会腐坏,只怕到最后就要白白浪费。

    原本之前的主官做的不错,兢兢业业在岗位上奋斗了数年,早已经对其中的事情门清一般。

    突然换了自己上任,谢大人的确有些手忙脚乱。

    姓谢的这位大人当然十分清楚为什么将自己换到这个职位上,因为他的表姐便是袁术的妾室,搭着这么一层亲戚关系,总归对自己要比对别人信任许多。

    这个节粮司的主官当下去,发挥作用只怕还不在当下,而是在一个月之后的会盟讨伐董卓之时。

    谢大人觉得自己时来运转了,只要自己不发生什么大的过错,几乎板上钉钉的会有个光明的前程,所以他一直很努力的在适应现在的工作强度。

    他既然和袁术有这么层亲戚关系,得到的许多消息自然也要比别人早些,更是要比别人准确和全面些。

    所以今日的他格外的忧心忡忡。

    那个表姐夫就这么死了,大将军也死了,一切唾手可得的功绩现如今都变得难以预料起来,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

    他忙了一天,思考了一天,等了一天,却没有再等到官职变动的消息。

    表姐来了信,说是长史大人为了南阳城的稳定,不会再对南阳城的官员格局再行变动。

    这个消息让他略微放下心来,可转头他自己又觉得有些悲哀起来。

    姐夫死了,自己还能有机会出人头地吗?

    忙了一天,谢大人带着重重忧虑回到了自己的家,随便吃了两口东西之后,便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谢承?”一个声音忽然在他的心底响起,让谢大人瞬间坐了起来。

    “谁!”谢大人看着空荡荡且漆黑一片的房间,低呼道。

    “袁术的妻弟是吧,你是打算顽抗到底,还是准备从善如流?”那个声音带着一丝玩味,轻声问道。

    ……

    齐贞消失了一天,没有任何地方有他的踪迹,在张桥二位将军的刻意放水下,在阎杨二位文官有意无意的疏漏下,没有人再有心思去管齐贞这位罪魁祸首究竟在做什么。

    齐贞给了南阳一个白天的时间,他白天什么也没做,两天未睡的他有些疲惫,只是在找地方睡觉罢了。

    从入夜开始,齐贞便再次行动起来,目的地便是南阳一众官员的府邸。

    基于的还是阎象提供给自己的那份名单。

    很简单,袁术已死,人心思动,齐贞想要看看,这些人的心态,是不是发生了一些让自己欣喜的变化。

    这一夜齐贞十分繁忙,大部分时间都在用自己的精神力细致的探查每个人的心理变化。

    事实没有超出齐贞的意料太多,却已经足够让他心惊。

    想不到袁术已经死了,忠于他的人却依然这么多。

    这或许是齐贞并不太了解古人的气节所致,然而不得不说的便是袁术的御下有方。

    有的人转换了态度,有的人依然存着誓死报效的心。

    转换态度的那些人齐贞都没管,那些誓死追随的,齐贞就让他们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