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爱德蒙?唐泰斯?李

    听得太子吩咐让查证物,李晋便凑上前去看了看那红木漆盘中的纸片,问道:“殿下,这是哪里来的?”

    “是仵作复验天理军尸体时,在胃中发现的。”太子把徐戎发现纸片的经过详细说给了李晋,然后说:“不知是医药的方图还是誊写的纸张。”

    徐戎拿过来时,太子就认定,这纸片虽已粘连轻透,但还分辨的出,应是死前不久吞下的,猜得没错的话,这就是贼人在玄医局内偷盗时,誊写药方,逃走时触碰听翁,引得执红卫发觉,在慌乱逃跑时把这纸吞了下去。

    李晋也不嫌污秽,拿起纸片仔细端详,一会儿对着阳光来回翻看,一会儿又放在口鼻细细嗅闻。

    无论是会稽的云蓝纸,还是苏州的六合白,哪怕珍贵如蜀中浣花溪的薛涛笺,归根结底都是草木浆所制,吞入口中,只消半个时辰便会消化,可手里这纸片居然在胃里多时还能保存下来。

    片刻后,李晋摇头晃脑地说道:“太子殿下,这是硬黄纸。”

    “硬黄纸?”

    “对,殿下你看。”李晋把纸片迎着光举在太子眼前:“纸上笔锋虽不及一分,字迹难辨,但可以看出,笔墨不洇不晕,边缘齐整,这便是纸张做成后,置于热熨斗上,以黄蜡涂匀而得的硬黄纸。”

    太子一听,果然,这中流砥柱,还是有两把刷子,不说其他方面,仅就查证辨物而言,那真是一把好手。

    用人之道,在于用其长,避其短,对于李晋,你若让他上阵厮杀,那无异于羊入虎口,你若对他过分严苛,那也只能适得其反,但你只要让他能偷懒就偷懒,小事得过且过,那么大事必有惊喜。

    “可这硬黄纸,又如何?说明什么?”太子知晓硬黄纸,染色使用黄檗汁,不但作为黄色染料,还可以防止虫蛀,多用来抄写经书、临摹古贴,由于市价昂贵,不是普通百姓常用之物,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太子身边所用,皆非百姓之物,并不觉得稀奇。

    李晋把纸片拿给杜冲晃了一眼:“杜白圭,你们‘筑基堂’,会用这种纸誊写药方么?”

    杜冲嫌弃地说道:“这纸干得慢啊,医师写字太快,不合适,我们就用普通竹纸,遇上大户,最多就是用水纹纸。”

    “对咯,殿下你看,连这开药局的都说,这不是誊写。”

    “那是什么?”

    “有可能是经书。”

    李晋走到太子房内的香几前,拿起旁边的火镰擦燃,待火苗腾起,将硬黄纸轻轻在火上一燎,又放到鼻子边嗅了一下,神情闪过一丝异样,转向太子说道:

    “殿下,这不是方图,也不是经书,这根本不是书写用的纸张。”

    太子疑惑,这纸不就是用来写书记事的么?问道:“那是何物?”

    “是符。”

    “符?”太子大惊,自己从未想过,这居然是一张禳符?

    “是。”见太子惊诧,李晋秉性又起,心中暗爽,开始卖弄:“符箓派自古就有‘金甲神持黄纸符敕示法’,又讲‘右符朱书黄纸’,葛天师葛洪在《抱朴子》中也曾提到‘夏时午日,朱书,赤灵符著心前,以辟兵疫百病。’”

    “这上面的笔墨,以火烧之,有硫黄的气味,还有黑色粉末,是水银泻出,所以必是丹砂,丹砂书写于黄蜡纸之上,不是禳符,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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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听闻一惊。

    丹砂?

    禳符?

    还是玄医局!

    公孙荧在说谎!

    太子似乎不相信那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公孙荧,竟会骗自己。也不嫌那纸片是从贼人腹中剖出,从李晋手里拿过来,便冲到门外,迎着阳光,仔仔细细地端详。

    此刻,他看的不止是那硬黄纸,更是要看透公孙荧的玄机。

    杜冲和李晋两人在屋内看着门外的太子,会心一笑。杜冲拉了一下李晋的袖子,问道:“这都看得出来是符?”

    “我瞎编的,像不像。”

    “像,太像了,你再编,连我都信了。”

    李晋一脸得意:“哼,叫她陷害小爷,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晋这个鬼家伙。

    硬黄纸没错,丹砂没错,禳符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你非要把这几样联系在一起,还故弄玄虚刻意强调,那就有问题了。

    丹砂写几个字,有什么好稀奇的?那太子的爹,不也用丹砂御批么?和尚的经,道士的符,教书的贴,不都有可能是丹砂写的么?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李晋这点小心思,明摆着就是要把这纸片里的鬼怪推给玄医局。天理军什么的,先往后放放。

    公孙荧啊公孙荧,陷害我是吧,行,那就别怪我给你陷害回去。

    小丫头片子还跟我斗?小爷我从不记仇,有仇我当场就报了。

    杜冲一听就懂是什么意思,在一旁忍不住地笑。

    可太子只是略懂金石符箓,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发现,又觉得自己对公孙荧掏心掏肺,可没成想那女子不知好歹竟反过来欺瞒自己,一时竟显得生气。

    “来人!”太子叫道:“去玄医局,传公孙总使前来问话!”

    太子这话一出,李晋又瞬间有点后悔。

    奇怪,这复仇的快感,怎么这么短呢?

    倒不是担心公孙荧扛不扛得住太子的诘问,只是,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事儿的确是玄医局监守自盗?

    那原本只是想报复一下公孙荧,可如果万一是真的,那公孙荧不是死定了?

    虽然小荧陷害了自己,但大家斗个法而已,只决高下,不分生死,互相切磋,点到为止,谁输了也罪不至死啊。

    正在李晋后悔时,太子又突然说:“不用了,我明日自己去罢。”

    正好正好。

    太子是想,毕竟武机局管的是谋反要案,在朝地位非同一般,传来的人就没有能好好出去的,大白天传玄医局总使到此质问,让人怎么看?现在还只是怀疑,倘若自己推断错误,影响衙府司军日常玄生,父皇不快,恐怕难以解释,还是自己去一趟比较好。

    李晋一听,把悬着的心暂时放回了肚子,不过,还是去给公孙荧报个信吧,万一她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就拉着她,收拾细软,连夜一起逃吧。

    “咦,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