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二月春风似剪刀(上)

    苏祈倒是想往前走。

    可实力它不允许啊!

    因此,没有人回答宝丰县驿卒的询问。

    几位驿卒疑惑等了许久,始终未等到答复,最后只能挠着头回去了。

    算了。

    他们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现场氛围一度非常尴尬。

    张廷豫等人哆嗦着,把头使劲低下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生怕被苏师兄迁怒。

    但实际上,苏祈站在马车前方,正在怀疑人生。

    辩两次,败两次!

    老子可是苏祈啊,怎会如此呢?

    从四岁开蒙起,到今年17岁,他从小就被赞‘神童’,如太阳般刺目耀眼。

    压得各路同龄天才们喘不过气来。

    从诗词歌赋,到辩经作八股,全能!

    这也是他苏祈狂妄的资本。

    唯有五年前。

    12岁的苏祈,在看过崔岘那篇《武王缵太王、王季、文王之绪》的八股文后,沉默了许久。

    因为他,写不出来比这篇文更厉害的文章。

    12岁前的苏祈:除了我以外,其余人都是垃圾。

    12岁后的苏祈:除了我和崔岘以外,其余人都是垃圾。

    这对一个恃才傲物的狂才来说,其实是很难受的。

    因为有个同龄人,和自己一起站在了云端之上。

    他不再是唯一的那个。

    而崔岘,甚至还比他小三岁!

    但让苏祈万万想不到的是。

    五年后。

    他17岁这年,一个此前从未听说过的贾邵突然冒出来,轻松赢了自己一头!

    苏祈想不通。

    难不成老子以后要对外说:除了崔岘、贾邵和我之外,其余人都是垃圾?

    不行!

    云端之上多一个崔岘,已经足够拥挤了。

    实在挤不下第三个人了!

    这样想着,苏祈猛然抬起头,哑声道:“继续!”

    侍从领命,骑马而去。

    不久后。

    他带回来崔岘的第三次辩经内容:“《郑风·溱洧》本为情诗,《毛诗序》曲解其为讽刺乱政,此乃以礼杀情!”

    这话的意思是说:

    《郑风·溱洧》本是描述男女的情诗,但《毛诗序》却强行把它曲解为讽刺乱政。

    这是以礼教大义,去扼杀人性真情!

    听闻这段话,张廷豫等人眉头深深拧起来。

    但又莫名松了口气。

    还好,贾邵终于不再‘掀桌’,一开口就让人眼珠子掉下来了。

    但他提出的这个观点,众人同样难以辩驳啊。

    苏祈经过慎重思索,回道:“《乐记》云:乱世之音怨以怒。”

    “《论语》曰:放郑声,远佞人。”

    “孔圣删诗,正为防患未然!《春秋》笔法严正,岂容儿女私情乱雅颂!”

    因为上一个回合,被贾邵辩驳到哑口无言。

    这次苏祈吸取教训。

    直接上升高度,把孔孟拉出来。以圣人删诗,和《春秋》的经典阐释,将情诗与政治关联起来。

    他这番辩驳,让张廷豫等人目露惊艳。

    苏师兄大才啊!

    不出意外。

    侍从很快带回消息:“公子,贾公子说,这一局,您胜!”

    哇!

    这话,让在场读书人们都狠狠松了口气,赶紧开启夸夸模式。

    “苏师兄果然厉害!”

    “我等受教了。”

    “咱们快往前走五里地吧,宝丰县那些驿卒,一直在看着咱们呢,怪尴尬的。”

    但,苏祈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要的是稳稳胜利,碾压性的赢啊!

    输两场,赢一场,有什么好庆贺的?

    以前,这群读书人夸赞自己,苏祈坦然受之。

    可今日不知怎地,他越听越难受。

    就好似老子打败贾邵一场,是个多么不容易、多么值得夸赞的事情一般!

    这样想着,苏祈沉着脸翻身上马,朝着前方疾驰。

    张廷豫等读书人纷纷跟上。

    宝丰县驿站。

    驿卒们瞧见这一幕,齐齐松了口气:“哎哟,终于走了!也不知这群读书人,今日是抽什么疯咯!”

    但。

    苏祈骑马走了五里地后,却并未停歇,继续前行。

    众人傻了:难道苏师兄这是输不起,要毁约?

    应该不至于吧!

    另一边。

    先行十里地的崔岘,路过一片湖泊。

    春日风光正好,湖水清澈,岸边柳树随风摇曳,景色霎是好看。

    于是他下了马车,站在湖边欣赏风景。

    方才那一局,他确实输了。

    就像他可以用现代思维,来‘掀桌’古代人。

    苏祈也可以用古代经学道统,和圣贤权威,来简单粗暴压制他的‘人性论’。

    崔岘并非输给苏祈。

    而是输给了‘经学话语霸权’。

    正当崔岘思索着,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破局的时候。

    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苏祈一马当先,张廷豫等人乘坐的车辆紧紧跟随。

    一大群人乌泱乌泱赶到。

    读书人们神情紧绷,看向苏祈,生怕他因为输不起,翻脸骂人,或者要跟贾邵‘武斗’。

    连崔岘都看向来势汹汹的苏祈,眯起眼睛。

    然而下一刻。

    便见苏祈扬起头颅,满脸桀骜:“方才这场辩经,暂时是我输了。但,我不服!”

    “你放心,我待会儿自会返回去,落后你五里地。”

    “只是现在,我要同你再开一场比试赌局!”

    啊?

    听到这话,本来还担心二人会打起来的读书人们愣住了。

    还要继续赌啊!

    崔岘也有些惊讶,问道:“你要比什么?”

    苏祈道:“比作诗,如何?”

    “……”

    哥们儿,要不你换一个来比呢?

    看着满脸战意的苏祈,崔岘委婉拒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已经很厉害了。”

    但他越是这么说,苏祈莫名就越生气。

    我已经很厉害了,但却输给了你。

    那你是在拉着我,夸你自己呢?

    不带这么羞辱人的!

    但辩经我输了,不代表作诗我也会输啊!

    是时候,让你看看我苏祈的实力了!

    因此苏祈深吸一口气,说道:“就来比作诗,以眼前的景色作诗!”

    “若是你输了,到了洛阳文会,你要当众喊出:苏祈,算你作诗厉害!”

    “如何?”

    听闻这话,张廷豫等读书人们顿时激动到眼冒星光。

    天呐!

    他们不仅亲自见证了两个超级天才辩经!

    还要见证两个超级天才斗诗!

    这种场面,想想就超振奋啊!

    苏祈的天资实力,和他的脾气一样强,写诗自然是信手拈来。

    但贾邵呢,他能写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