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章 软肋

    她还能如何?

    陆言姝苦笑,

    若是不守,她便成了宋夫人不忠不孝不义之人,

    “臣女守。”

    轻飘飘的三个字陆言姝说得极为艰难,这一应承,便浪费她三年光阴。

    好在她才十五,三年之后也不过十八,

    日后她定要成为大成最尊贵的女子,将今日一切全都报复回去!

    “如此,你们二人可满意了。”皇后扶着宫娥的手起身,凤袍垂坠在地,衣摆上的凤凰蜿蜒展翅。

    逼得陆言姝守节三年,宋夫人见好就收:“谢皇后娘娘做主。”

    “本宫有些乏闷,诸位且自行玩乐。”

    皇后离开的脚步在陆言卿身畔停住:“如意,你随本宫来。”

    “喏。”

    陆言卿低垂着头,起身叩谢:“臣女谢娘娘。”

    余光所及之处,虞灵被宫人架着离开,陆言姝裹着不知何处寻来的外衫紧随其后。

    久跪的膝盖酸麻,几乎在站起来的瞬间便失去知觉,

    四周空无一物支撑,

    陆言卿紧闭着眼,任由向地面倾斜,

    兀的一只大手从身后袭来,腰身被抵住,

    她掀起眼帘,目光从绯色斗牛服交叠衣领滑过喉结,落在男人噙着意味不明笑意的薄唇之上。

    贺锦书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此时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抵着她后腰,冷峻的面容萦绕着阴郁之色,

    往常是她误会贺锦书了吗?

    他不顾场合出手维护,显然不是他说的那么绝情......

    “县君投怀送抱也得注意场合,杂家可没本事对县君负责。”

    暗含讥讽的话令陆言卿眼底的一丝动容霎时间烟消云散,

    她站稳身形退开,面色疏离:“谢掌印。”

    皇后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低声冲身旁宫娥吩咐,

    “县君,娘娘吩咐奴婢扶着您。”宫娥回到陆言卿身旁,姿态恭敬:“县君,请。”

    四目相对,贺锦书背在身后的指腹轻碾,凤眸眸底暗潮汹涌,擦肩而过瞬间,他薄唇勾了勾:

    “陆言卿......本掌印等着你打折自己的脊梁,来求我......”

    冷嘲声低哑,恍若幻听,陆言卿脚步顿了顿,

    贺锦书究竟知道什么?笃定她会去求他?

    是猜到她的不甘心?

    亦或是他探查到了别的算计?

    思绪翻涌,陆言卿倚在宫娥身上,一瘸一拐跟上皇后离开的队伍。

    .......

    凤仪宫,明黄帷幔将刺眼光线遮掩,

    昏暗的环境让陆言卿看不清皇后面色,只能从她的语调中揣摩一二。

    “如意,往日的你不似这般莽撞。”

    凤仪宫偏殿,皇后斜倚在软榻之上,凤眸半阖,透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冷严,

    “皇后娘娘恕罪,”

    这是问责来了!

    皇后气恼自己毁了她的宴会,还令她在宴会上被宋夫人胁迫。

    陆言卿表情一滞,跪的越发端正:“危及性命,臣女被怨气冲昏了头脑,思虑不周。”

    “罢了。你自幼养在本宫膝下,本宫早将你视为亲女。”

    皇后冲陆言卿招了招手:“你头一回经历这么大的变故,慌了神也情有可原,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是准备雷声大雨点小揭过了?

    皇后并非好说话的人,

    她猜,皇后这般,是因为她成王未婚妻,还有能利用的价值,

    皇贵妃深得圣宠,连带三皇子地位也水涨船高,被宋家一派的官员拥护,地位直逼太子。

    如今皇帝年迈,夺位之争已经呈白热化,

    皇后定是想替太子拉拢兵权在握地成王,这才压下心中不满,对自己亲切以待。

    浸淫在宫中的女人,果真全是算计,无一丝真心。

    既然皇后这么在乎成王,她倒是可以借机替自己谋一个护身符。

    陆言卿敛去眼底异色,挪过去伏趴在皇后膝上,一如幼时的亲近孺慕:“还得是娘娘疼我,除了进宫求您做主,我也没别的办法了,虞氏面红心黑,这般行径分明是想毁了我,要我的命,好让听话的陆言姝嫁进成王府,方便他们拿捏。”

    “皇后娘娘,除了您,我再无人可依了。”

    她垂头丧气地嘟囔:“若是连娘娘都不管我,我不如一根白绫吊死自己,还落个干净。”

    “瞎说。”

    皇后板着脸,眉目却舒展开,厉声打断陆言卿的话:“快及弈的人了,说话做事还是这般不着调。”

    “本来就是,与其被算计声名狼藉的死,不如留个清白,”

    陆言卿眼眶红红,眼泪大颗大颗顺着眼尾滑落,不过片刻,皇后膝上裙摆便被委屈的眼泪泅湿。

    她哽咽,话语中怨气浓厚:“父亲虞氏都偏着陆言姝,想让她夺走我的一切,他们一同发力,我能不能活到及弈还是两说。”

    “你是本宫的如意,怕他们做什么,”

    皇后指尖顺着陆言卿垂落的发丝,笑道:“你的及弈礼本宫替你办,定让你成为这京都第一贵女。”

    当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陆言卿压下眸中讥笑,揪着皇后袖口破涕为笑:“娘娘可要说话算话,我都以为及弈礼只能成为陆言姝的陪衬了。”

    “是。”皇后扶着额,笑得无奈:“不过你今日扰乱宴会也是罪!罚你抄经十卷。”

    “再罚你去替本宫监刑,若因血亲关系谋私,本宫拿你重责,记住,少一下都不成!”

    “如意尊娘娘懿旨!”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十卷经书是敲打,

    监刑是恩赏,

    陆言卿秒懂皇后言外之意,低垂的眼底划过一抹冷冽的光,

    若非她逼得宋夫人一同下场,皇后定然会轻拿轻放,这会儿倒是拿虞灵的刑罚做起顺水人情来。

    *

    宫中负责行刑的内侍都是个中熟手,同样的打法,有的伤口看着恐怖,却只伤到皮肉,有的伤口看着轻,表面无伤内里却已经被打烂,

    除开轻重手法,打哪些地方也都是有个中窍门儿,怎么打,如何打,都是一门学问。

    皇后特地点了内侍跟着她去观刑,便是将这个主动权交到她手中,

    虞灵的下场,皆在她的一念之间。

    半掩的内室有节奏地传出鞭子挥打的噼啪声,

    听着倒是格外响亮,但究竟有没有用力,又是两说。

    陆言卿拦下通报的内侍,冷笑一声推门而进,眸光一扫将室内场景尽收眼底。

    绑在长条凳上的虞灵穿着单衣,背上横着几条血痕,

    在她身旁,陆言姝脸色难看,眼底满是怨毒之色:“你来做什么!”

    陆言卿冷笑:“本县君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督刑。”

    “奴才见过如意县君!”

    内侍放下鞭子恭敬地将陆言卿迎到上座,谄媚地弯腰讨好,借机挡住虞灵背上的伤口,

    “您仔细着脚下,行刑场面太过血腥,怕污了县君的眼。”

    陆言卿睨着内侍的动作,深邃的眼眸染上似笑非笑的笑意,

    “公公是太久没动手生了?瞧着倒是不痛不痒。”

    内侍心虚的垂下头:“奴才惶恐,”

    有陆言卿盯着,内侍不敢再放水,

    铆足了劲一鞭子下去,抽的虞灵整个人如困兽一般浑身颤抖,只能仰着脖子痛苦呜咽。

    “娘亲!”

    陆言姝心疼地冲上去,趴在虞灵身上挡住内侍行刑的动作,眼泪直流:“长姐!母亲可是长辈,你怎么能下此毒手!”

    “母亲不过是一时糊涂,并未伤到长姐,长姐又何必非要对母亲赶尽杀绝!长姐要亲手弑母吗!”

    哀戚婉转的嗓音听得人心里发酸,

    陆言卿斜倚在太师椅上,指尖抚着胀疼的额角冷笑连连:“究竟是一时糊涂还是居心叵测你们自个儿心里清楚。”

    “我活着,是因为我命大,并不是虞灵手下留情。”

    横了眼杵在一旁的内侍,陆言卿森然道:“将扰乱刑罚的陆二姑娘拖一边去,继续!”

    陆言姝这一招对旁人有用,但不代表对她也有用!

    名声不过是上位者施压在弱者身上的枷锁!

    只要她足够强,名声于她而言便只是摆设,自有人前仆后继替她冠上美名!

    “呜!!!”

    闷痛声一声高过一声,

    虞灵脖颈青筋暴起,整张脸呈现病态的暗红,

    “啪!”

    “滴答...滴答......”

    骚味混淆着腥臭,褐色液体顺着长凳边缘滴落,在地面汇成水洼,

    毕竟是侯府夫人,若是真打出个好歹来,他们也脱不了干系,内侍卷着鞭子,面露迟疑:“县君,她失禁了。”

    “我记得还有五下。”

    陆言卿起身,从内侍手中接过鞭子:“既然你不敢,那便本县君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