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决裂

    盛建兴打红了眼,但年纪也上来了,又气又累,满脸通红直喘!

    他捏了捏皮带,还想打:“我他妈的白生你了,混账东西!”

    “我宁愿你没生过我!你滚!我没有爸爸!我也不需要你来假惺惺!我的钱也好,高庭的钱也好!你一分都别想惦记!你那些野种,也不是我弟弟妹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他妈今天打死你!”

    岑纺当即大喊:“你再不走我报警了!”

    她举着手机威慑,盛建兴这才有了些忌惮,但火气还是没消。

    “你报啊,老子打孩子,警察来了也管不着!这个没良心的畜生,我把她养这么大,结婚了要跟我断绝关系,我不打她打谁!”

    岑纺迟疑了一下,可看见潘潘手臂上打伤,她没再退让:“我管你是谁,打人就是不对!你走不走!”

    她把手机举起来,让盛建兴看到马上要播出110,盛建兴这才收了脾气,愤愤地往自己那发福的大肚子上系了皮带。

    摔门而去,临走时还丢下一句:“你他妈的跟老子姓盛的,挨这顿打,不冤枉!”

    岑纺心想,临走临走,还甩这么一句话,不就是怕潘潘真报警吗?

    把人身伤害,说成是家长教育孩子。

    呸!

    盛建兴一走出门,岑纺立马就去抱住潘潘,扶起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盛建兴是憋了很久的火的,算上上一回在高庭手上吃的亏,这次全算在潘潘头上,那胳膊皮带打过的痕迹红肿不止,还带着血点子,估计马上就会起淤青。

    潘潘也没完全挨打,她也还手,拿到什么砸什么,父女俩厮打时候的磕碰,在她额头上留了一个小豁口,好在口子倒不大,淌了几滴血。

    岑纺看在眼里,也不敢用力碰她,光看这些伤口她就心疼不已,这哪是打架,她分明是玩命,杀敌没有八百她就已经自损了一千!

    “潘潘,有药箱吗?我给你擦擦。”

    岑纺小心翼翼的一句话,忽然触动了潘潘,直到这时,她才抬起眼睛,有了泪水,哽咽着落了两滴热泪,连忙擦掉:“有的,在抽屉里。”

    “好,我去拿,你别动。”

    眼泪还是不断流下来,潘潘闭了眼,深吸了一口气,连身体都在颤抖。

    也说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心痛。

    岑纺拿了药箱过来,她用力忍住了眼泪。

    就连岑纺看着都心疼,她拿出消毒的替她清理伤口,问她:“要不要现在给高庭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提起高庭她心里更难受了,拼命忍住,摇了摇头说:“他傍晚会过来的。”

    “那…我帮你把店里收拾一下吧。”

    “嗯。谢谢岑姐。”

    岑纺没再多说,她看了一眼潘潘狼狈的模样,她八成是不愿意让高庭看到吧。

    岑纺认识潘潘不久,但能看出来她很要强。

    她大概收拾了一下店里,然后走到潘潘身边,轻轻抱住了她。

    岑纺比高庭还大几岁,这一刻真的很像妈妈抱住了潘潘,她终于绷不住,轻轻把头靠在了岑纺肩头,岑纺轻轻替她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那真是你爸爸吗?”

    “嗯。”

    “他为什么打你?”

    潘潘想了想,原因太多了,最后她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岑纺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再追问,此时此刻,还是别说那么多了吧,说多了,反倒更加伤心。

    她也想过真报警,但是施暴者和受害者的关系,一旦变成夫妻,父母子女,很多事情就变味了,就好像亲缘反倒成了一块模糊原则界限的遮羞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就算真走法律途径讨回公道,这个过程也太长了,受害者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刚才盛建兴的话岑纺也听见了,没有法律允许可以断绝父女关系,岑纺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只是一种非常天真的想法。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除非人死了,否则根本就理不清。

    有这样的家庭,潘潘和高庭,恐怕真的挺难。

    她再次抱了抱潘潘,心底是对女孩子的无限同情:“潘潘,别这么倔,有话好好说,你硬碰硬自己也讨不到好处。”

    潘潘只靠了一会儿,就擦干了眼泪,没有接话,只对岑纺说:“岑姐,我没事了,你去忙吧,别耽误你做生意。”

    “今天返工,哪来的生意。我再陪陪你吧。”

    “没事的,我上楼去洗把脸,收拾收拾,我就回家去了。”

    “那高庭来接你吗?”

    “他今天挺忙的,我先回家等他。你放心,我爸不知道我们住哪。”

    “那行吧,你自己当心。”

    岑纺走后,潘潘上楼洗了把脸,换了一件长袖,遮住了瘀伤。

    换衣服前,她特意拍了照,发给了大伯。

    随后她静静地坐在床上,二楼窗帘紧闭,幽暗中她抱着膝盖,蜷缩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一会大伯就来了电话:“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潘潘冷淡地说:“我爸打的。”

    “什么?”

    “大伯,真的是你告诉我爸爸我要结婚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大伯很明显震惊不已,“不是你告诉他的吗?他突然就来找我商量你结婚的事。”

    潘潘心里有数了,无所谓盛建兴从哪知道的,只要不是大伯告诉他,她心里就舒服多了。

    在这件事情上,她并没有那么天真,觉得只要瞒着盛建兴就好了,她要结婚,这消息迟早都要通知宾客的,都是一个亲戚圈,怎么可能真密不透风。

    她原本也只是想,筹备的时候由大伯出面,等木已成舟,她们财产清晰,一切妥当,搬去新买的房子,盛建兴找不到她,渐渐也就沉寂下去了。

    她也想过最坏的情况,比如今天,没办法在静默中达成和解,那就硬碰硬吧。

    她比岑纺更清楚报警无法解决家庭暴力,因为当初父母离婚的时候,也不止一次闹到过派出所,可每每结局都是调解劝和,保证书写了一张又一张,还不是照样出轨离婚?

    夫妻尚且如此,别说父母了,绝大多数人大概率会本着一颗仁孝之心说一句:“他毕竟是你爸爸呀。”

    她今天一定程度上是故意在激怒盛建兴,脸撕到破的不能再破,也就不必顾及什么道德伦理,什么生身之恩,破到不能再破,这比一纸无用的协议或保证书有用多了。

    她告诉大伯,也会告诉妈妈,渐渐的,她希望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盛建兴之间决裂地不可调和,她再也不要受所谓的道德舆论和莫须有的亲缘束缚了!

    高庭的努力她看在眼里,她从前不敢想,可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她也不能一直躲在他身后。

    自己的爸爸是这样的烂人,她只能自己面对!她已经决定了,从今天开始,只要盛建兴再来,她始终都是这个态度,绝对不会让一步!

    “大伯,他想跟我和高庭要钱,去养小三小四,我不肯,他就动手。你说这样的人,也配当爸爸吗?”

    她低声对着电话问。

    大伯也慌了,答不上来,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弟弟是个什么货色:“潘潘,这事儿是你爸爸不对…”

    可潘潘打断他:“大伯,在我心里早就没有爸爸了。”

    大伯也哑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但对潘潘来说,只要别再劝她父女和好,那就是好的。

    “大伯,我结婚的事情,还是得麻烦你了。我想尽快定亲,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方便,都方便。”

    “好的,那我约高庭家里的父母。”

    她没多说,挂了电话。

    在微信里找出沉寂很久,只有在过年期间才活跃的亲戚群——那是很早之前盛丰拉她进去的,不仅有他们几个,还有爷爷的几个兄弟姐妹的子女都在里面。

    说白了,潘潘结婚,要请也就是这个群里的人。

    她默默编辑了一段文字,发到了群里,还配了一张自己身上伤口的照片。

    她没提高庭和结婚的事情,大意是,历数了盛建兴隐瞒的几件丑事,自己撞破他金屋藏娇,他就动手,还勒索。

    这几年他没养过自己,自己以后也再也不想跟他来往了。今天就算是请各位长辈做个见证,以后断绝父女关系,也别再把自己和他划为一类了。

    发完,她就沉下去了。

    青天白日的,突然好几个瓜在群里炸开,光是盛建兴又跟王雨芬生了个儿子,都够亲戚们热议了。

    盛建兴人还没回到家里,电话都快被老婆打爆了,接下来有的是麻烦等着他。

    大伯和盛丰也看到了消息,大伯还想再给潘潘打电话,可刚拨出去,他又掐断了。

    打过去说什么呢?

    孩子说的每一件事都是事实,明明是大人的错,为什么要去为难一个女孩子呢…

    盛丰第一时间截了图发给高庭。

    高庭第一眼就看见截图里那张满是淤青的胳膊照片,他认得出来,背景是金鱼店二楼的浴室。

    高庭赶到金鱼店的时候,才下午4点,金鱼店的门关了,二楼拉着窗帘。

    他给潘潘打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没人听,他心都提了起来,好在没一会,她就接了。

    “喂?我在店里,正准备回小区,你今天不用来接我了。”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只是有些哑。

    “下来开门!”

    潘潘心里愣了一下,他知道了?

    她放下手机,对着镜子把长袖防晒衣的拉链拉到顶,脸她刚敷过,没那么肿了。头发梳一下,额头的伤口也勉强能盖住。

    这才走下楼。

    隔着玻璃门,她一眼就看见高庭脸上的表情,阴沉地吓人。

    她确信高庭是知道了,在门里站了一会,才慢吞吞开了门,让他进来。

    高庭一进去二话不说,抓着她的手撸起袖子,果然全是伤。

    潘潘看他脸色好难看,心里也有些怕,没敢说话。

    高庭拉着她就上二楼,刚到卫生间门口,天过来拉开她外套的拉链,直接给脱了。

    她里头还穿了一件白体恤,他抓住衣角也上手脱,潘潘挣扎了一下,他力气大,一把就把衣服掀起来脱了。

    突然的暴露,潘潘抱着胸前,背过身去,发丝垂在她周身,隐隐约约显露出背上的几道伤痕。

    高庭瞳孔都在发颤,白嫩的皮肉衬得伤口更加触目惊心。看着都疼,就像有针直扎进他心里去。

    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像是忍耐即将喷发的怒火,呼吸也重了许多。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问她:“盛建兴打的?”

    潘潘挨打的时候都没这么怕过,此刻高庭的样子像是要吃人。

    “嗯。他不知道从哪知道我们要结婚的事情。本来还假惺惺的,我直接告诉他,我要断绝关系,以后不来往了,所以就打起来了。”

    她觉得这样解释太单薄了,连忙又补充说:“我故意的,我觉得既然瞒不住,不如就彻底闹僵吧。我和大伯也说了,也通知亲戚们了,我没提你的事,我也和大伯约时间了,我们定亲……”

    明明自己一身伤,却还努力地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希望他别生气,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地傻子。

    高庭心里五味杂陈,拽着她狠狠圈进自己的怀里。他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心里疼的要命,怎么又是这样,上回方琳在店里闹事,俩人打进派出所了,他事后好几天才知道。

    这回也是,盛建兴这个王八蛋,高庭看见她的伤就知道他下了多狠的手!

    他那么宝贝的,哄着求着捧着的女孩子,竟然被伤成这样!

    他最恨的,是自己居然又没及时赶过来!

    潘潘却还在哄他:“我和大伯约时间了,不会耽误我们定亲,以后,盛建兴再来,我们都不用再顾及面子,直接赶他走就行了。

    不过我把他和王雨芬的事给曝光了,他现在的老婆应该也知道了,他一身麻烦,暂时应该没空来找麻烦了。我们抓紧定亲,好不好?”

    他把头埋在她肩头,难受极了,也心疼极了。

    他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