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死对头上赶着挨打

    京城……

    朱雀街……

    朱雀街的青石板上落着几瓣晚樱,沈扶歌攥着青竹新做的缠花锦囊,任由春日暖香混着胭脂水粉味涌入鼻尖。

    她特意换了身月白羽纱裙,鬓边别着支步摇,走在熙攘市集中倒像个寻常踏青的贵女,若忽略她指尖时不时戳向路边糖葫芦的小动作的话。

    “姑娘,您看那不是李府的二姑娘?”青竹忽然拽了拽她的袖角,目光投向街角新开的“掬月阁”。

    朱漆门槛前,穿鹅黄缠枝纹裙的少女正对着铜镜,调整鬓边的红宝石簪子,耳垂上的坠子随着动作轻微晃动着。

    沈扶歌挑眉,记忆里,这李明珠是吏部侍郎家的庶女,仗着嫡母宠爱总爱找她麻烦。

    上个月还在诗社故意撞翻她的墨砚,害她被夫子罚抄《女诫》。

    “我当是谁,原是沈家病歪歪的小姐,竟能下床走动了?”

    “李二姑娘这话说的。”沈扶歌抚了抚鬓边步摇,眼尾朱砂痣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像某些人,对着铜镜描眉能描半个时辰,最后倒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孔雀,开屏开得满大街都是笑话。”

    周遭行人顿时发出低低的嗤笑。

    李明珠的脸“腾”地涨红,指尖捏紧帕子上的并蒂莲绣纹:“沈扶歌,你!”

    “我怎么?”沈扶歌歪了歪头,忽然凑近她耳边。

    “是说您东施效颦学人家戴红宝石簪子,却不知这颜色衬得您面皮发青,倒像刚从护城河底捞上来的水藻精?还是说……”

    她退后半步,扫了眼对方腰间垂着的荷包,“您嫡母给的月例银子,都不够买支正经的螺子黛?”

    李明珠尖叫一声,抬手就朝她脸上抓来。

    沈扶歌早有防备,手腕一翻扣住对方手腕,反手就是一记耳光。

    脆响在街市上回荡,青竹吓得捂住嘴,却见自家姑娘甩了甩手,指尖还沾着对方脸上的胭脂。

    “李二姑娘,打人前先练练力气,您这巴掌,还不如我家青竹给猫顺毛的劲儿大。”

    李明珠捂着脸踉跄后退,眼中闪过惊恐。

    方才沈扶歌扣住她手腕时,指节分明的力道像铁钳般攥得她生疼,哪像从前那个说话都带着气音的病秧子?

    她张了张嘴想骂,却在对上沈扶歌似笑非笑的眼神时,突然想起坊间传说新帝登基时,在午门斩了三个克扣军饷的贪官,那眼神竟与眼前人有几分相似。

    “你……你等着!”她跺了跺脚,转身踉跄跑开,鬓边的红宝石簪子歪得几乎要掉下来。

    沈扶歌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轻笑出声:“人菜瘾大,倒像个被戳破的绣花枕头。”

    青竹这才敢凑过来,小声道:“姑娘,方才李二姑娘也在选秀名册上,听说她嫡母花了不少银子,想把她塞进……”

    “就她?”沈扶歌勾了勾唇,指尖弹了弹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连我斗蛐蛐的劲儿都没有,还想在宫里争宠?倒不如趁早求个恩典,去给太后娘娘抄经念佛,省得哪天被人撕了皮,还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话音未落,街角客栈二楼突然传来低低的笑声。

    沈扶歌抬头望去,只见雕花木栏后站着个穿墨绿锦袍的男子,腰间坠着块羊脂玉佩,正倚着栏杆朝她举杯,琥珀色酒液在阳光下泛着光。

    “姑娘的嘴真利索。”男子扬了扬眉,声音带着几分慵懒。

    他身后站着个戴斗笠的侍卫,正低头在他耳边低语。

    沈扶歌挑眉,指尖划过腰间锦囊上的缠枝纹:“公子躲在楼上嚼舌根,倒像个深闺里的小娘子。”

    话落忽然瞥见对方腰间羊脂玉佩,又补一句,“不过这玉佩成色倒不错,若拿来换胭脂水粉,够给李二姑娘买十斤螺子黛了。”

    不等男子反应,转身往胭脂铺走。

    “主子,那女子是刑部尚书沈大人的女儿。”

    侍卫望着她的背影,压低声音道,“属下查过,确实在太后拟定的选秀名册上。”

    萧承煜转动着手中玉杯,想起方才那记耳光的干脆利落,还有她眼尾那颗朱砂痣。

    像落在宣纸上的一滴朱砂墨,浓艳得能浸透整张素笺。

    西北潜逃的线索断在京城,他微服查访三日,却不想在这朱雀街遇见只带刺的花。

    “这姑娘打人倒像练过的。”

    萧承煜望着胭脂铺雕花木门开合间露出的半张脸,忽然转头问身后侍卫,“你觉得她方才扣住李明珠手腕的招式,像哪家的路数?”

    侍卫垂眸回想,“回主子,倒像是江湖上‘铁线拳’的改良式,只是力道用得巧,更像……”

    他忽然顿住,想起刑部大牢里那些被卸了关节却看不出外伤的犯人,沈家小姐怎会懂这种门道?

    萧承煜指尖敲了敲杯沿,唇角笑意未褪。

    方才她骂李明珠“水藻精”时,眼里闪过的狡黠,让他想起幼时养过的那只偷吃鱼干的狸奴,看似柔软,爪子却锋利得很。

    ……

    朱雀街的风卷起檐角铜铃,沈扶歌正对着铜镜试新制的口脂,忽然听见青竹在耳边低语:

    “姑娘,方才客栈那位公子,瞧着像……像去年秋狩时骑在马上的那位。”

    她手顿了顿,望着镜中自己微扬的眉梢。

    想起青竹说,皇帝骑汗血宝马绕城时换了三套甲胄,此刻倒觉得那墨绿锦袍下的身影,隐约带着点战场的冷硬。

    “管他是谁。”她勾了勾唇,将口脂收入锦囊。

    “这宫里的路,总要自己走才有意思。”说着转身走出胭脂铺。

    客栈二楼的萧承煜望着那抹月白色身影消失在街角,指尖摩挲着杯沿上的缠枝纹。

    这姑娘眼底藏着刀,骂人时像含着冰渣子,偏生又笑得像沾着露水的花枝,倒比宫里那些低眉顺目的贵女有趣得多。

    他忽然想起方才她甩袖时带起的风,卷着花瓣掠过她鬓边朱砂痣,倒像是把自己的爪子亮给人看的小兽,偏生又懂得藏在胭脂香里。

    指腹碾过杯沿凸起的纹路,他忽然轻笑一声。

    若她真进了宫,倒希望这股子锋利别被红墙绿瓦磨钝了,毕竟……

    无趣的金丝雀太多,他倒想看看,这只敢啄人眼睛的小雀儿,能在皇宫唱出什么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