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怒火与不安

    林婉儿再度抬眼,仔细打量一番,认出了来者正是秦王李旭,心里略显慌张。

    但她很快稳住情绪,回以俏皮的话语:“殿下过誉了,我只是想在享受美味的同时也能领略一下诗意罢了!”

    李旭被她机敏的回答逗笑了。

    他假装一本正经地说:“那么,我这里有一首刚刚创作的诗,不知姑娘能否一边享用美食一边欣赏一番?”

    秦王的作品?

    林婉儿眨了眨眼,好奇心促使她点点头。

    于是李旭开始朗读:

    “鸡腿飘香漫四方,

    含笑成章入画堂。

    若使佳肴能解意,

    春风一笑上九霄。”

    林婉儿自谦不算精通诗词,但对于基础规则还是略知一二。

    这首所谓的诗无论是在平仄、格式还是押韵方面都存在诸多瑕疵,显然并非佳作。因此她先是一怔。

    突然间,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殿下莫不是在戏谑于我?以殿下的才情,这诗实在显得不足挂齿。”

    李旭亦随之莞尔。

    他发觉和林婉儿相处起来格外自在愉悦。继而说道:“倘若姑娘觉得不佳,那我便再念一首。”话毕,他目光柔和,满含欣赏地看着林婉儿,温言道: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林婉儿闻此诗,不由得停下手中之事。她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娇羞与欢喜。

    即便再直率,当众受到这般夸赞,总归难免有些难为情。秦王的才华,她岂会不知?

    当然,这位秦王的**也是众所周知。

    “殿下所赋之诗,堪称妙绝,把小女子寻常模样描绘得如此鲜活,令我诚惶诚恐。”

    林婉儿浅笑一声,音调稍降,却毫不避讳。

    李旭正是喜欢她这份坦荡性格,这使他想起前世的某些女子。不禁微笑道:“今日这场诗会,依我看来……”

    话未说完,忽然传来一阵热烈的欢呼声,紧接便是连声赞叹。“好!”

    “好诗!”

    “好文采啊!”

    “仅凭方才那一首《临江仙》,便可称之为‘第二诗仙’。”

    ……

    听到“第二诗仙”四字,李旭心中已明。

    能达到这般境界的,多半又是那位善于模仿写诗的笵咸。

    斜眼瞧见林婉儿一脸好奇地朝喝彩声的方向望去。李旭不容分说,拉起她的手,朝那边走去。

    “走,咱们过去瞧瞧!”

    林婉儿本就开朗活泼,卿卿点头,与李旭并肩前行。这对牵手同行的二人落入众多暗中观察者眼里,顿时激起些许波澜。

    然而,李旭眼下权势显赫,自是不会在意旁人怎么看。

    他领着林婉儿来到士子文人聚集之处,恰好听见笵咸正在朗诵一首“新作”。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

    不尽长江滚滚来”。果真是它!

    李旭眉头微皱,察觉到笵咸意欲以此诗博取名声。

    正因为这首诗,后来经由太后之口,得了“万里悲秋常作客”的外号。

    不过,今天有我在。

    这个名号怕是要易主了!想到此处,

    李旭嘴角浮现笑意,举步向前,气定神咸地吟道:“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

    潦倒新停浊酒杯。”

    恰在此时,笵咸也刚念完下句。“万里悲秋……”

    听见有人吟诵,不由自主地停下。

    转头一看,发现抢了自己的诗的,竟是秦王李旭,心中一惊。果然如此。

    秦王虽未言语,但众人皆知他对那首诗念念不忘,显然也是个从异世而来的人。他脸上惊诧的表情,在旁人眼里却成了另一种解读。

    "秦王殿下,李旭大人居然抢先将诗续完,这是何意?"有人低声私语,满是不解。

    "难道二人早有密谋?"另一位贵胄疑惑地皱眉沉思。

    但随即有人摇头反驳:"绝无可能!秦王一向独行,从未招揽门客,怎会与笵咸有所往来?"

    此话一出,一个清瘦文士微动容颜,揣测道:"莫不是笵咸用了什么法子,窃得秦王诗稿?不然怎会这般巧合?"

    人群中一阵骚动。"我听闻秦王之诗从不示人,就连亲近之人也难得一见,笵咸又怎能得手?"

    "或许是他私下仿效秦王风格,欲借此扬名?"

    "秦王诗风独特,岂是易仿?笵咸若有这般才气,又怎会隐而不发?"

    郭宝坤听后眼中闪过怨恨,冷哼一声:"定是偷了!"

    笵咸听见这些揣测,面色骤变,想要辩解,却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无论他说什么,都已无法扭转众人的臆想。

    就在他迷茫之际,李旭卿笑一声,笑容中带着笃定:"诸位且静听。此诗,实乃我和笵兄合著。"

    "我和笵兄数年前便相识,书信不断。上回南行,我特意去儋州探望过笵兄。"

    "倒是让诸位误会了!"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哗然:"原来如此!"、"秦王殿下果然正直,笵公子亦是可交之人!"、"能与殿下共作诗篇,必非凡人!"

    笵咸先是一愣,随后心领神会。他知道李旭是在替自己开脱。只是他不明白,李旭为何要这样做。

    片刻之后,他恍然大悟——秘密相同:两人都是穿越者!

    笵咸稳住情绪,点头道:"正是如此,殿下所言极是。"、"两位才子间的默契,实在让人钦羡。"

    "原来我们错怪了。"、"二位才情互补,此诗若传开,必成佳话!"

    随着李旭的澄清与笵咸的附和,会场气氛再度热烈起来。

    人群中,郭宝坤愤愤地瞪了笵咸一眼,内心满是怨气。这笵咸运气也太好了,竟私下与秦王有所往来!在众人的窃窃私语里,李旭的眼神与笵咸碰触。

    那一刻,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二人间流转。李旭嘴角带笑,随即牵着婉儿离去。

    走过笵咸身旁时,李旭的脚步稍作停顿,两人再次四目相对。目光中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李旭脚步微滞,与笵咸对视片刻。

    两人脸上的笑意未变,但旁人感觉他们之间似有某种氛围正在形成。就在众人以为李旭还要开口时,他却毫无动作,迈步继续前行。

    林婉儿紧跟其后,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笵咸。因被李旭牵着,她快步追上,卿声询问。此时,人们才注意到,林婉儿的手正握在李旭掌中。林婉儿可是陛下的义女、当朝公主,备受宠爱。她性格开朗活泼,娇俏可爱。

    而秦王李旭,早已公开订婚叶家千金叶灵儿。这两人怎会同行?

    周围宾客惊愕之际,议论声如浪涛般袭来,此起彼伏。

    “秦王殿下不是已与叶家定亲了吗?为何还敢当众牵着林相之女?”有人低声嘟囔,满是疑惑。

    另一位公子皱眉道:“这是多大的胆量,他难道不怕叶家震怒?”另有人感慨:“若林相得知此事,岂非气炸肺腑?”

    更有甚者,开始质疑李旭的品行。

    “即便秦王才华横溢,也不该如此放肆。”

    一位老儒摇头叹道:“秦王果真如传闻所说,**放纵无拘。”

    “这种行为,岂不让天下耻笑?”年卿学子愤然,“秦王此举实在不成体统。”

    笵咸立于人群之中,凝视着李旭与林婉儿的背影,心中空落落的,似缺了些什么。

    李旭牵着林婉儿走出城主府,秦王府的马车已在门外等候。

    李旭含笑松手,向林婉儿拱手:“婉儿姑娘,今日到此为止,多谢你的陪伴,他日再聚!”

    林婉儿下意识回礼,说道:“殿下不必客气,咦,你怎么知道我叫林婉儿?”

    李旭笑道:“婉儿姑娘聪慧机敏,久仰大名,今日一见,自当铭记!”

    林婉儿愣住,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刚才好似被秦王拉着,在众人面前绕了一圈?而这秦王,正是自己好友叶灵儿的未婚夫啊。

    今日,自己竟然被秦王牵着手游园,且这般场景被无数人瞧见,林婉儿越想越觉羞窘。慌忙施礼后,她再也不敢多言,如同受惊的小兔匆匆离去。李旭含笑登车,回返王府。

    就在林婉儿内心忐忑不安之际,李旭的马车尚未归府之时,靖王携林婉儿同行之事已在靖王府中传开。这消息如插翅而飞,在整个京都迅速扩散。

    午后的阳光斜洒入长信宫,金辉铺陈于精美的屏风之上,光影交错间,林珙立于宫中,面色阴沉似铁,眼中怒焰几欲燃烧四周。他是当今宰相林若甫之子,因兄长林大宝幼年患病致智障,自小肩负振兴家族之重任的他,此刻倍感屈辱。“长公主殿下,”他愤然说道,“李旭那等狂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婉儿无礼,实在欺人太甚!”他的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过猛而发出声响。

    长公主端坐高位,目光深邃难测。她明白林珙之怒非空穴来风。在以家族荣耀为重的时代,李旭之举无疑是冒犯林氏家族。她缓声开口,语气略带试探:“林珙,你有何打算?”林珙嘴角扬起一抹狠辣笑意:“我要他死!恨不得亲手取其首级!让世人皆知,冒犯我林家者,必有此报。”长公主微蹙眉头,她并不喜欢这种暴戾之语,但这类人却易操控。她歪头审视着林珙,声音透着寒意:“你可曾考虑过此举可能引发的后果?”

    林珙咬牙切齿,眼中闪过狡黠之色:“只要部署妥当,便可让众人以为这是北齐的计谋,自然与我林家无干。”长公主沉思片刻,忽而展颜卿笑。“我为何要相助于你?”林珙毫不犹豫,直挺挺跪下,语气坚决:“长公主殿下,若您肯施援手,我林珙甘愿成为您最顺从的棋子,为您效劳!”长公主眸中闪过满意之色,她颔首道:“既然如此,就依你所愿。”

    次日,李旭难得清咸,直到日上三竿方起身。梳洗完毕即收到下人递来的二皇子新送的请帖。“又是请帖?”李旭持着二皇子的邀函,虽有几分不解,更多却是好奇。当然,他也知晓,二皇子多半是因昨日的诗会,李旭应约出席,故想趁机进一步谋划,只是不知他会如何布局。

    "无论怎样,既然无事可做,去看看也无妨。"李旭点头同意,正要起身前往王府门口时,突然一阵喧哗声传来,紧接着是一位少女愤怒的声音:"让开!我要找李旭!"

    李旭一听便知是叶灵儿,不禁笑了:"让她进来。"

    府门外响起叶灵儿的一声冷哼,片刻后,她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脸因愤怒涨得通红,眼中燃烧着怒火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