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后悔

    聂云意没走远,就坐在疗养院外的花坛上。

    所以就这么坐了一下午,直到天色渐晚。

    秋日的夜里很凉,她穿的很单薄,凉风几乎钻进骨髓里。

    聂北辰冷漠的目光和话语在脑海中盘旋,心脏痛到几乎窒息。

    三年前,她早已心如死灰,是北辰的存在让她有了想活下去的勇气。

    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希望也将她推入深渊。

    聂云意眨眨眼,眼眶湿了一圈。

    黑色的车子停在路边。

    萧煜珩顶着手机里视频的画面,少年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

    看着聂云意的痛苦,他有种病态的享受。

    透过后视镜,林默看到了萧煜珩冷凝的脸色。

    算算日子,今天是程安安的忌日。

    难怪……

    视频戛然而止,萧煜珩关掉页面,看向了窗外。

    女人孤零零的坐着,任由雨水落下,身上早就湿透了,也不肯换个地方避一避。

    还真是个硬骨头。

    男人微微眯眸,盯着聂云意的身影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雷声轰鸣,聂云意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隔着布料贴着她冰冷的腿震动着。

    打开一看,是萧煜珩打来的。

    又是他……

    聂云意抹了一把脸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男人冷沉的嗓音,“我送你的大礼,喜欢么?”

    “什么?”

    聂云意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男人自顾自道:“世上唯一一个亲人的不信任和恶语相向,我以为,你会痛苦到去死。”

    只一句话,聂云意脸色惨白。

    她捏着手机四处张望,却没看到萧煜珩的身影。

    而对方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聂北辰的表现我很满意,也不枉费我费工夫把他救醒,聂云意,我实在好奇,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冰冷的语气像是夹杂着冰碴,贯穿了聂云意整颗心,“是你?又是你?”

    “萧煜珩,你凭什么这么狠?”

    大礼?

    确实是。

    聂云意仰头任由雨水划过脸颊,深知灌进了鼻翼中,刹那间,鼻腔,嗓子全都堵在了一起。

    “咳咳......”

    窒息的感觉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

    萧煜珩不计一切的让聂北辰醒来,不就是为了让她看到在这个世界上,她再无希望。

    孤立无援!

    旁人的怨恨奚落,就连唯一的弟弟恨她入骨,直言没她这个姐姐!

    真是好大的一份礼物!

    “狠?”电话那头萧煜珩冷嗤一声,声线沉了几分,“我若是再狠些,就该让聂北辰死在你眼前,如今我治好了他,只是让你感受一下众叛亲离就是狠了?”

    “那么安安呢?你害死她的时候,何曾想过狠这个字?聂云意,我对你所做,不及你行为的十分之一,做人不该这么厚颜无耻。”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

    萧煜珩阴翳的眸子透过车窗,盯着那道单薄的身影,他要亲眼看到她崩溃,看到她跪地求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样子。

    聂云意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有些癫狂,身体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摇晃着。

    所以,她拼命的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四年后再度陷入深渊,为了不白之冤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阶下囚?

    她什么都没了,萧煜珩多狠。

    只是动动手,便能让她彻底跌入深渊。

    笑声引来了许多人的驻足,人人都打着伞,看着这个在雨里大笑的疯子。

    聂云意不在乎那些人如何看她,依旧自顾自的笑着。

    她突然明白,原来绝望到极致,是一种麻木。

    她终于看清了萧煜珩有多狠,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冤枉与否,都没有任何资格和他抗争。

    在这里,他如同上帝一般,居高临下,只手遮天。

    而她只不过是一个被拿捏的蝼蚁罢了。

    狂风皱起,额头上包裹着伤口的纱布在风雨交加的作用下摇摇欲坠。

    雨水顺着纱布无情的浸泡着伤口。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与地上的冰冷融为一体,消失在地面上。

    身上的衣服紧紧贴着身子,风一吹她有些踉跄,止不住的抖了抖。

    手机再次传来震动,是聂北辰发来的信息,“别再来找我,有你这样的家人,是我的耻辱,只有你消失,我才能摆脱那些因你而存在的罪孽!”

    冷冰冰的短信,每个字都像是冰锥。

    她纤细无血色的手指因为用力捏着手机泛白。

    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真的好冷,冷到连眼泪都显得有些烫。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你赢了,萧煜珩,你赢了……”

    聂云意对着听筒低声呢喃着。

    萧煜珩听着手机里的声音,脸色沉了几分。

    聂云意望着远方,轻声对着听筒说:“你说的对,我应该去死的。”

    “萧煜珩,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可以赎罪?”

    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不同于以往的卑微,也没了从前的抗拒,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对她避之不及,扬言聂家没有她这个人。

    之前苟延残喘是为了聂北辰,如今他醒了,她已了无牵挂,何必狼狈的活着,任人宰割。

    所有人都希望她彻底消失,她的坚持实在可笑!

    萧煜珩心生一股寒意,狭长的眸子眯了眯,很是危险。

    这女人,果真是疯了。

    “萧煜珩。”

    手机再次传来女人微弱的气息。

    “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一个压在她心里许久许久落了灰都不想拿出来的问题。

    “还有什么好说的?”

    男人依旧冷冽,厌恶的语气中夹杂着嘲讽。

    “如果,如果四年前我是无辜的,那么我死了,你会不会后悔对我做过的这一切?”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应。

    半晌,响起男人冷冽的回答,“不会。”

    “因为你不可能是无辜的,就算后悔,我也只会恨我自己怎么没能再狠一些。”

    果然,和她猜的一样。

    “好。”

    聂云意说:“我只求你,无论真相是什么,让北辰恨着我活下去。”

    说完最后一个字,聂云意不等对面的回应,将手机丢在了花坛。

    她合了合眼,再次睁开时,只剩下绝望后的麻木。

    北辰,你一定要好好地,恨着我活下去……

    她望着前方的车水马龙,迎着雨冲了进去。

    车里的萧煜珩还没来得及挂断电话,便看到了这一幕。

    他眸子狠狠一紧,“聂云意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