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一个问题的十种破法

    因为苏师兄开启‘地图炮’模式,平等攻击了除崔岘外的所有人。

    是以,今日这场本该辩《毛诗序》的篝火文会,潦草结束。

    但,原本名不见经传的贾邵,就此一跃成为风云人物!

    连大梁最孤傲张扬的才子苏师兄,都破天荒夸他一句‘有些小才’。

    此人绝对有点东西啊!

    当晚。

    很多年轻的读书人凑在一起,互相打探这个‘贾邵’的消息。

    却一无所获。

    但这并不妨碍,大家想结交此人!

    其中两间卧房里。

    张廷豫,和那位曾训斥过贾邵的读书人,半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羞愧到无法入眠。

    真该死!

    我真该死啊!

    自己学业不精,还敢训斥人家贾邵。

    道歉,必须要给贾邵道歉。

    否则以后每次想到这事儿,怕是都要睡不好了!

    次日。

    崔岘刚打开卧房,便见张廷豫二人,顶着黑眼圈,在门外巴巴等候着。

    他吓了一跳。

    张廷豫二人赶忙羞愧鞠躬赔罪:“贾邵兄,我等昨日有眼不识真才子,实在惭愧。还望兄台大人有大量,莫要跟我等计较。”

    崔岘这才明白他们的来意,摆摆手:“无碍。”

    贾邵兄,实乃真君子啊!

    这都可以不计较。

    张廷豫肃然起敬,再次道歉。

    而后没忍住又说道:“虽然贾邵兄你有真才学识,但也不要再对崔岘师兄表露出轻视。”

    “崔师兄不仅是我等年轻读书人的楷模,也是苏师兄欣赏的绝世天才。若要让苏师兄知道了,他肯定会骂你。”

    “嗯……苏师兄此人,学识有多广,涵养就有多差。”

    最后一句,张廷豫是用牙缝小声挤出来的。

    崔岘:“……”

    确实,昨晚他已经见识到了。

    这个姓苏的,是一位‘祖安才子’。

    驿馆准备了很丰盛的早食。

    应该是苏师兄给的实在太多了。

    因此不仅早食丰盛,全体驿馆人员,都出来热情招待这群读书人。

    跟着张廷豫一起,去驿站正堂用早食的崔岘,当即吸引了无数人惊艳的目光。

    身材笔挺,面容俊朗,周身气度不凡。

    好一个风度翩翩的标致少年郎啊!

    古代比现代更加‘外貌协会’,尤其是在读书人群体当中。因为长得好,官运就会更好。

    若是长相够权威,且年少的话,甚至殿试可以破格被点做‘探花郎’。

    显然,崔岘从身高到长相到年纪,都属于教科书级别的权威。

    正当读书人们,想来趁机结交一下贾邵的时候。

    苏师兄来了。

    于是。

    众人忽略掉贾邵,齐刷刷众星捧月般围着苏师兄,各种赞美词汇不要钱般砸出来。

    苏师兄被‘舔’的相当舒适。

    他在人群中央,随意抬头,瞧见了崔岘。神情明显怔愣片刻,而后主动朝着崔岘走来,挑眉问道:“你便是贾邵?”

    崔岘对此人并不感冒,但毕竟吃人嘴短,他礼貌一拱手,下意识道:“正是在下,敢问苏师兄名讳?”

    此言一出,满堂俱静。

    所有人都震撼的看向崔岘,露出‘你完了’的同情表情。

    这个贾邵,竟然连苏师兄都不认识!

    而且还当着苏师兄本人的面,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了出来!

    这是真不知道?

    还是故意挑衅?

    不管是哪种,都足以让苏师兄生气骂人了!

    但天可怜见,崔岘真的是礼貌发问的。

    张廷豫脸色都白了,哆嗦着准备上前替贾邵求情。

    但,迟了!

    苏师兄脸色瞬间很是难堪,冷冷看向贾邵:“你莫不是以为,我昨夜随口夸了你一句,你便能蹬鼻子上脸?”

    “你穿着儒衫,却连我的大名都没听过?可笑!狂妄!无知!”

    “就算是崔岘来了,也不敢说这样的话!”

    崔岘:“……”

    哥们,你脑袋好像有点问题啊。

    但崔岘又不是泥捏的,三番五次被此人强行拉仇恨,也有些恼了。

    因此。

    在众人震撼呆滞的注视下,便见那贾邵看向苏师兄,冷冷道:“我确实没听过你的名字,想来崔岘也是。”

    “昨日在鲁山驿站上车,我听人说,你自称‘关雎’那道问题的答案,出自崔岘的《武王缵太王、王季、文王之绪》,实在可笑!”

    嘶。

    四周围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本来还打算替贾邵求情的张廷豫,哆嗦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疯了,真的疯了!

    苏师兄确实狂妄又嘴毒,但为何无人敢忤逆他?

    盖因他确实有真才实学啊!

    果然,听到贾邵的话,苏师兄一扬眉,嗤笑道:“《毛诗序》有言:《关雎》为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

    “以雎鸠喻夫妇有别,《礼记·昏义》曰:后治阴德。”

    “再引《尚书·尧典》亲九族,证王化之基。”

    “我说此问题,可以用崔岘的《武王缵太王、王季、文王之绪》来解答,可有错?”

    “而我这答案,难道不比你先前单单引用《礼记·昏义》来的更妙?”

    “你若不服,大可以再给出更妙的回答。”

    听闻苏师兄这番解答,在场众人茅塞顿开!

    这是在用崔岘那篇八股文中的‘王化之基’,引夫妇伦理喻君臣纲常,用雎鸠意象,来论证《关雎》并非只是情诗啊!

    然而,当其余人都露出一副‘学到了’的敬佩表情的时候。

    唯有崔岘看向崔师兄,从容道:“你也就欺负在场其余人学识不如你,再加上对崔岘过度欣赏推崇,所以信口雌黄罢了。”

    “关雎一题,何来固定标准答案?”

    在场读书人:?

    唯有那位苏师兄,听到这话,脸色一僵。

    迎着众人的目光,贾邵继续道:“关于关雎这个问题,从来就没有更妙的答案,就看你如何作出解读。”

    “但既然你要更妙的答案,可以,我满足你。”

    “我给你十个回答,够吗?”

    哗!

    听到这话,众人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崔岘说完,并不停顿,看向苏师兄道:“答案一:心性论。”

    “雎鸠之关关,即《中庸》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之蓬勃生机。”

    “辗转反侧,乃《孟子》求其放心之言。圣人不直言天道,而托于夫妇之常,正合《易》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之旨。”

    “此答案,你可有异议?”

    众人纷纷看向苏师兄。

    迎着无数道目光,苏师兄脸色变换许久,最后不得不说道:“没有异议。”

    整个驿站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包括张廷豫在内,所有人都呆滞震惊的看向贾邵,震撼无言。

    那可是名满天下的苏师兄啊!

    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贾邵,给问住了!

    不管今日这场辩论如何收尾。

    贾邵,都会名动四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