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章 云夏太子

    雨散云收,天光大亮,清风拂开床慢,里面裸露的曼妙身体让景桢不禁红了脸,待关上朱窗后,昭阳已经下床站好,伸开双臂。

    景桢垂下眼脸捧着素白娟带迈步向前,娟带沿着胸口一圈一圈的缠绕,再拉紧,昭阳神色始终未变。景桢一边将衣裳一层层穿戴整齐,遮住那仍旧起伏的弧度,一边低语。

    “外处洒扫的一个宫女被宫正司带走了,说是偷了东西。”

    昭阳只“嗯”了一声,辨不出语气里的情绪。

    穿戴整齐后,景桢再给昭阳披上了一件银白色的狐裘,方推开房门。

    雨后的空气总是格外纯净,湿润中夹杂着泥土潮气和青草淡淡的清新味道,让人倍感舒适,仿佛所有的尘埃与污浊都已被雨水冲刷干净。

    昭阳贪婪的感受着这一份难得的轻松,一旁的景桢立于身侧,欲言又止。

    “怎么了?”

    “王公公来传话,陛下让您散学后去明政殿。”

    一阵细微的风淡淡扫过,夹杂着几声燕子苍凉叫声,空气中似乎没了方才的清静。昭阳收了心神,转身离去。

    “干爹,那个宫女是宣王安插进去的,还是跟之前一样吗?”

    徐言余光扫见昭阳的身影已至台阶下,回头定睛看了他一眼,道。

    “处理干净点!”

    然后又转过身,迎向昭阳。

    午时的明政殿上空总算有了些单薄的阳光,映照在徐言清俊的面庞上,大红蟒衣,光素白玉带,头戴官帽,看上去矜持高贵,丝毫不似平常太监那般谄媚奉承。

    昭阳抬头时,恰好看到徐言正负手垂头看着她,眼角含笑,行近时,自然的下了两步台阶,伸出左臂,昭阳脚步未停,自然的搭上手朝里走去,二人默契的仿若同一个人,景桢渐渐慢了脚步,不远不近的跟着。

    “陛下气还未消,殿下忍耐一下。”

    昭阳微微颌首。

    “孤晓得了。”

    正说话间,二人已进了大殿,徐言放下手往皇帝身前走去,昭阳跪下行礼。

    “儿臣拜见父皇。”

    明政殿中长久的沉静,皇帝未开口,昭阳也不敢起身,沉重的檀香气味让她有些不适。

    幸好跪得不算太久,平淡而又带着一丝薄怒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起来吧。”

    昭阳慢慢起身,立于原地,不抬头,自然也看不到皇帝的神色,只感觉一道严厉的仿佛要穿透她身体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

    “你可想清楚了,自己错在何处?”

    昭阳这才抬头,那张因操劳过度而比常人更显苍老憔悴的面庞让她一时有些动容,她埋下头看着脚尖,强迫自己说着违心的话。

    “儿臣知错,以后再不敢胡言乱语。”

    须臾,轻叹声响起。皇帝收了笔,转了话题。

    “云夏太子已致应天,你明日随徐言去会会吧。”

    “儿臣遵旨。”

    皇帝又道。

    “你可知云夏太子是何秉性?”

    昭阳神色平静,道。

    “云夏太子是云夏王的继后所生,云夏王的继后是云夏大族林氏家族的长女。云夏王共有三子,除了太子外,还有结发妻子所生的长子,侧飞秦氏所生的三皇子。但林氏家族在云夏根基太深,先皇后莫名惨死。”

    说到这里昭阳顿了顿,抬头看向皇帝,见他神色始终未变,眼神专注的看着她,似是在等着下文,又继续道。

    “大皇子自请废储,得以保存性命,太子之位便名正言顺的落到了林氏所生的二皇子身上。至于三皇子,更是不被林氏放在心上。也正是因为如此,云夏太子气焰愈发嚣张,早已将皇位视为囊中之物。此人狂妄自大,无德无形,儿臣,会谨慎的。”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徐言适时递上一盏茶,正欲开口,只见皇帝朝他摆了摆手,遂又退回原处。过了好一阵,皇帝才勉强平复下来,忍着嗓子干痒,道。

    “还算了解得清楚,明日去了也勿怕,莫要损了大梁的脸面。”

    昭阳平淡应是,皇帝也不再留她,朝她挥挥手。

    “走吧。”

    昭阳走至门口方听到皇帝干涩的声音。

    “你看着她些。”

    这话显然不是对她说的,昭阳不再停留,大步迈出。

    ……

    会同馆内,昭阳临窗而立,徐言侍立于侧,窗外车水马龙,看着昭阳那一副向往的模样,徐言不由问道。

    “殿下想出去逛逛吗?”

    昭阳仍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摇头轻笑。

    “不必了。”

    徐言眉头微皱,明明那么喜欢,为何不呢?然而还未等徐言做出回应,昭阳又继续开口。

    “逛了恐怕更加难受了,不如不要去。”

    ……

    “就看看吧。”

    ……

    “就好了。”

    白色金丝仙鹤圆领长袍,金缕玉銙带,玉璧高银冠发,玉面朱唇,肤如凝脂,引得楼下行人纷纷驻足。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形容的大概就是这位贵公子了。

    再看一旁的的男人,藏蓝色烫金碎纹圆领袍,皮质玉带銙流苏玉牌腰挂,云纹金冠束发,看上去仪表非凡,潇洒自如,比一旁的男子高出一个头。侧目看向一旁男子的眼神,让人忍不住多想。

    大梁虽不盛行龙阳,但私下好男风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没想到,这样英俊贵气的两个男子竟也是如此。围观者艳羡欣赏之余又觉遗憾,纷纷摇头离去。

    然窗前二人皆怀心事,并未将这些反应看进眼里。

    “哈哈哈,久等久等……”

    一道爽朗的男声打乱了二人的思绪,回头时,男子正踏入里间。

    大红色直缀,金冠束发,令昭阳意想不到的是,这么冷的天竟还手执折扇。一双狭长的凤目定在昭阳身上,将她上上下下来回扫视,猥琐的目光令昭阳极度不适,他才忽然想起探听到的消息。

    云夏太子,男女不忌,更好男风。

    徐言向前一步,将昭阳挡在身后,昭阳伸手拍了拍他。

    “无碍,孤无惧。”

    云夏太子从二人的对话中听出了昭阳的身份,不由失落不已,这样的美男子,竟无法收入囊中,收回目光向前行跪拜礼。

    “云夏太子宋易见过大梁太子。”

    昭阳自徐言身后走出,到上首桌案旁坐下,平声道。

    “太子有礼,快快请起。”

    宋易起身后再看昭阳,仍觉喜欢,目光不自觉停留在昭阳身上,说话也和善的多。

    “早就听闻大梁的太子殿下一表人才,气度非凡,今日一见,吾觉得传闻不实。”

    昭阳与徐言交换了一个眼神,预备叉开话题,谁料宋易竟开始滔滔不绝。

    “太子俊逸高雅,卓尔不群,实令吾,心甚欢,甚仰慕。”

    这话已是冒犯,再加上那落在昭阳身上,似笑非笑的目光,令她大怒,愤而拍案。

    “云夏太子慎言,孤乃是,大梁太子。”

    大梁二字一出,宋易果然没了气焰,然昭阳生气时鼓嘴瞪眼的模样实在太过可爱,宋易虽不言语,但眼神实在离不开她的身。

    一旁的徐言缓步走向宋易,眼中同样含着轻蔑的笑,语气平缓的听不出一丝怒气。

    “太子可知,云夏为何会一直臣服于大梁?仰仗大梁生息?”

    脸色骤变,宋易转头看着同样平视着他的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让他生出了一丝紧张。

    徐言继续不疾不徐道。

    “大梁的太子,代表的就是大梁,太子若是受了辱,这个后果,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宋易折扇往一旁八仙桌上使劲一敲,脸上戾气骤现。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徐掌印吧,吾在跟太子说话,焉有你这个阉人插嘴的分!”

    说完转头看向昭阳,怒道。

    “这便是大梁的待客之道?让一个身子残缺的肮脏玩意儿来……”

    话未说完只觉额角一阵钝痛,抬眼望去时,昭阳已经从桌案后站了起来,沉着脸,语声寒凉。

    “粗俗鄙陋,汝何堪为太子?”

    宋易一时愣在原地,摸了摸刺痛的额角,殷红的鲜血染湿了指尖。他何时受过如此委屈,何时被人如此对待过,心底怒火越来越盛,怒吼道。

    “老子今日要杀了你!”

    话刚说完,只听得兵器碰撞声,还未回神,就见一众番子已持刀入内,个个身姿挺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哪里还敢再上前,宋易本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万事有母族撑腰,养成了他遇事只会蛮干的性子,毫无城府。如今来了大梁见此场面,哪里还敢再造次。然心底太过憋屈,实难压下,一边退步,一边指着昭阳。声音没了先前的气势,但仍旧含着不甘。

    “好啊,好啊,吾可是云夏太子!”

    “呵……”

    轻蔑的近乎于嘲笑的轻笑声,宋易随着声音转过去,徐言正平视着他,眼底的嘲讽比方才的语气更甚,说话时,嘴角更是挂上了一抹讥讽的笑意。

    “云夏太子意图伤害大梁太子,把他拿下!”

    直至语毕,徐言的目光仍旧停留在他的身上,那眼神坦坦荡荡,没有一丝畏惧。

    “你敢!老子是云夏太子!”

    番子已经上前拿住了他,徐言缓步上前,垂视着他,平稳道。

    “试图谋害太子,我这个阉人就是杀了你,你父王又敢做何?”

    宋易仍旧怒视着他,徐言蹲下身,迎着他的目光,道。

    “别忘了,你还有个除了家世意外,其余的,什么都比你强的弟弟。”

    宋易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嘴里含混不清。

    “你……你……”

    徐言索性把话说得再清楚一些。

    “你还能不能做太子,可不单单是云夏王一人说了算……你可明白?”

    明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就是告诉他。

    顺大梁者昌,逆大梁者亡。

    此话听着狂妄,却也是事实。他们云夏,一直都在大梁的庇佑下生存,就连他这次来,也是因为邻国意图进犯,来求大梁帮忙。

    温室里成长的苍木,只活在自己的一方土地里,呼风唤雨,恣意妄为,哪里知道父辈为了岌岌可危的江山如何的殚精竭虑。宋易也是此时,才清楚得知道自己的身份。

    昭阳走下来,走到他面前,同样垂视着他,道。

    “就关在会同馆内。”

    番子一时踌躇,都侧目看着徐言,徐言冷声道。

    “听不懂太子殿下的话吗?”

    番子即刻醒悟过来,押解着宋易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