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贱嗖嗖的索额图

    宫内宫外,皆在胤礽的掌控之下。

    他雷厉风行地处置了那些不安分的奴才——掌事太监被革职流放,暗中结党的宫女被逐出宫门。

    胤礽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的闹剧——那个侍郎的妾室,竟敢戴着内务府特供的东珠头面招摇过市。

    当时他便以“僭越礼制”为由,将那侍郎连降三级,发往云南督办矿务;

    其妾室当庭杖责八十,流放宁古塔;

    至于私赠东珠的包衣世家,更是被罚没半数家产,嫡系子弟全部革除内务府差事。

    “包衣世家...”胤礽冷笑一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上玉镇纸。

    冰凉的触感沁入肌肤,他眼底泛起讥诮——

    好一个“世家”。

    不过是几代人的钻营,这些包衣奴才倒真把自己当成了主子。

    上好的东珠敢私赠官员妾室,御用的绸缎能裁成外命妇的衣裳,甚至连贡茶都敢偷梁换柱。

    小狐狸敏锐地察觉到宿主情绪,叼着本册子跳上书案:【宿主看!】

    那是内务府近十年的账册,胤礽早命人暗中誊抄的。

    翻开泛黄的纸页,触目惊心的亏空比比皆是——康熙二十三年南巡时“遗失”的珐琅器,二十五年“虫蛀”的貂皮,还有去年“不慎焚毁”的沉香木...

    他深知这些盘踞内务府百余年的包衣势力,早已在紫禁城的砖缝里生出盘根错节的脉络——若强行铲除,只怕会动摇宫闱根基。

    但这次,借着整顿流言的由头,他有了足够的理由动手。

    “赵家管着织造处的,革两个管事。”胤礽在折子上勾画,“换成赫舍里家的旁支。”

    “钱家掌着御药房的,调去守皇陵。”朱砂在某个名字上重重一圈。

    每一道处置都恰到好处——既不会逼得狗急跳墙,又像钝刀子割肉般慢慢削弱其势力。

    被处置的包衣甚至挑不出错处,毕竟太子殿下给的罪名实实在在:

    “延误冬衣制备,该罚。”

    “御药记录混乱,该调。”

    “连祭器都保管不善,岂不是对祖宗不敬?”

    最妙的是那几家势力最大的包衣,胤礽反而赏了厚礼:“这些年辛苦了。”

    赏完就把他们最得力的子侄全调去盛京守仓库。

    小狐狸蹲在奏折堆里,看着宿主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宿主这招叫...?】

    “温水煮青蛙。”胤礽弹了下它耳朵,“等他们反应过来,爪牙早被剪干净了。”

    当东方既白时,内务府三司的包衣管事已换了四成。

    余下那些战战兢兢的老油条们,这才惊觉毓庆宫的少年,早不是他们能拿捏的小主子了。

    胤礽批完包衣奴才的处置折子,朱笔忽而悬在吏部名册上方——倒忘了那位“清正廉洁”的侍郎。

    “来人,”他叩了叩案几,“去请索相来毓庆宫议事。”

    吏部衙门的廊下,索额图正和明珠吵得面红耳赤。

    明珠冷笑:“总比某些人强,除了''依祖制''三个字,屁都憋不出——”

    话音未落,毓庆宫的小太监匆匆跑来:“索相,太子殿下有请!”

    方才还横眉冷对的索额图瞬间笑成一朵老菊花,胡子都翘了起来:“哎哟,殿下找我?”

    他掸了掸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得意地冲明珠挑眉,“瞧瞧,这就是亲疏有别!”

    临走还不忘回头补刀:“明相继续憋啊,老夫先去面见储君了~”

    气得明珠把手里的《水经注》摔出三丈远。

    *

    索额图一踏进毓庆宫,脸上的得意劲儿顿时化作了满眼心疼——太子殿下又瘦了!

    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能折了似的。

    “殿下...”他声音都颤了,“您这...”

    胤礽抬手止住他的絮叨,将吏部王大人的罪证推过去。

    索额图瞬间变脸,方才的慈爱老爷爷秒变罗刹:“老匹夫活腻了!”

    他一把抓起案上供词,“殿下放心,老臣这就去收拾他,您先歇着,喝碗参汤...”

    “叔姥爷。”胤礽无奈打断,“正事要紧。”

    “对对对!”索额图边倒退着往外走边比划,“老臣这就去撕了那王八羔子!参汤您记得喝啊!”

    半刻钟后,吏部衙门传来惊天动地的踹门声。

    据目击者称,索额图那日抡着象牙笏板追打王大人的英姿,颇有当年康熙擒鳌拜的风采。

    *

    当晚

    吏部

    “索相!”白发苍苍的右通政颤巍巍跪下,“下官只是依例传递军报啊!”

    索额图慢条斯理地抿着茶:“王大人,您孙子今年刚进国子监吧?”

    茶盖轻叩盏沿,“多好的前程啊...”

    老臣的脸色瞬间煞白,手中茶盏“啪”地砸在地上。

    他猛地抬头,正对上索额图似笑非笑的眼神。

    “索相!下官、下官当真不知......”

    索额图突然笑了。

    他慢悠悠踱到老臣跟前,衣袍下摆扫过对方发抖的手指:“听说令孙文章写得极好?就是不知这手断了,还能不能提笔。”

    老臣猛地抬头,脸色煞白。

    “别急呀。”索额图俯身,亲切地替他扶正官帽,“您女婿在户部当差也挺有意思——大前年对账,愣是把三千两的''三''字描成了''五''...”

    “这手绝活,没传给令孙吧?”

    老臣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

    “对了!”索额图突然击掌,“您家祠堂供的那幅《岁寒三友图》,落款好像是...前明的?”

    他咂咂嘴,“这要翻出来,可就不是流放能了事的喽...”

    “你...你...”老臣手指痉挛着抓地,突然两眼一翻,直挺挺栽倒。

    索额图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转头对侍卫轻笑:“瞧瞧,王大人这是高兴晕了。”

    他踹了踹不省人事的老头,“抬去太医院,可别耽误了明日流放——”

    索额图心里暗哼一声,指尖慢悠悠转着翡翠扳指。

    论阴阳怪气这门家学渊源,他赫舍里家还真没怕过谁——当年明珠那老狐狸多能装啊,一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不照样被他三句话气得摔了茶盏?

    他至今记得那日文华殿议事,明珠引经据典说了半个时辰,他轻飘飘一句:“纳兰大人这番高论,倒让老夫想起前朝严嵩——也是这般忧国忧民,最后抄家时搜出三百箱金。”

    明珠当场就破防了,连“有辱斯文”都喊破了音。

    所以说啊,有些技能真是刻在血脉里的。

    *

    三更时分,两顶青呢小轿在午门外相遇。

    轿帘一掀,明珠先发制人:“好你个老匹夫!说好分头行动,你倒在这儿躲清闲?”

    索额图气笑了:“贼喊捉贼!老夫刚料理完通政司三个老顽固,您纳兰大人倒干净——”

    两人面面相觑,突然同时“啧”了一声。

    “刑部大牢还剩七个。”

    “诏狱那边五个。”

    月光下,两个老家伙不约而同摸出名单核对。

    “寅时三刻。”明珠收起名单,“神武门集合?”

    索额图踹了脚轿夫:“没听见纳兰大人发话?还不快走!”

    所以说,最了解你的永远是死对头。